姜梨落抬眸,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
“我記得大哥臨行前,特意送了嫂嫂兩壺東珠,品相極好。我近來正想打一副頭面,嫂嫂若不心疼,便將其中一壺送予我如何?”
馮婉娘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眉尾抑制不住地抽搐了兩下。
那兩壺東珠顆顆圓潤飽滿,色澤瑩潤,價值千金。
她自己都舍不得用來做首飾,只寶貝地收在錦盒裏,姜梨落竟一開口就敢要走整壺!
可話已說滿,當着姜老夫人的面她哪裏能反口?
馮婉娘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壓下心頭的刺痛,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不過是一壺珍珠罷了,多大點事。我若是知道小妹喜歡,早就給你送過去了,何須你今日特意開口。”
姜梨落心中冷笑——馮婉娘的忍功倒是練得不錯。
她清楚,祖母絕不會爲這點小事與馮婉娘翻臉,如今目的已達,便不再多留,起身向姜老夫人告了退。
走到院門口時,她忽然腳步一頓,轉頭看向臉色鐵青的馮婉娘,笑容清甜:
“對了嫂嫂,其實我喜歡的東西還不少。上月祖母賞你的那匹蜀錦,紋樣別致;還有舅舅從江南捎來的那支紅珊瑚,姿態也好看,我都瞧着喜歡得緊。若是嫂嫂願意割愛,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不等馮婉娘尋借口拒絕,姜梨落已提着裙擺,步履輕快地跨出了院門,只留下馮婉娘在原地氣得嘴唇發白。
她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設計讓姜梨落丟了伴讀的差事,竟要賠上這麼多寶貝!
而馮婉娘這邊有多氣悶,姜梨落回院後就有多舒心。
剛踏進莫離院的門檻,翡翠就笑着道:
“姑娘,您這回可算是讓少夫人大出血了!叫她平日裏總胳膊肘往外拐,幫着秦家欺負您,這回總算吃了虧!”
姜梨落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茶盞邊緣,淡淡道:
“她哪裏是胳膊肘往外拐,她與秦家本就是一條心。他們欠我的,這點代價還遠遠不夠!”
她抬眸看向翡翠,眼神清亮:“之前讓你吩咐針線房做的事,可都安排妥當了?”
翡翠立刻重重點頭,語氣篤定:“姑娘放心,針線房的祁嬸子已經按着您的吩咐準備了,絕不會出岔子!”
“做得好。”
姜梨落嘴角勾起一抹淺淡卻冷冽的笑意,望着窗外飄落的枯葉,輕聲道:
“秦思悅不是喜歡做伴讀嗎?那我便讓她做個痛快!”
……
另一邊,秦家很快就收到了秦思悅可以去做伴讀的消息,秦夫人高興得差點要出門放幾掛爆竹慶祝。
秦思悅親昵地攬住母親的胳膊,語氣裏滿是得意:
“娘,您看!昨日您去姜老夫人那裏發了頓脾氣,姜梨落就乖乖讓出了伴讀之位!我看啊,咱們以後就不能給姜家好臉色,他們都是賤骨頭!”
“可不是嘛!”
秦夫人拍着女兒的手,眉眼間滿是驕傲:
“咱們從前就是太給姜家臉面了,才讓他們敢怠慢咱們。等你大哥步步高升,到時就連姜老夫人都得卑躬屈膝地討好咱們!”
可一想到女兒入宮要穿的衣裳,秦夫人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女兒要入宮當伴讀,絕不能穿得寒酸丟了臉面。
可她攢下的好料子,前幾日全被幾個掌櫃以各種名目搜刮走了,如今箱子裏只剩下幾塊普通的粗布,哪裏拿得出手?
“娘,您可得想想法子!”
秦思悅急了,拉着母親的手晃了晃:
“長樂殿下身邊的伴讀都是名門閨秀,穿的戴的都是最好的,您可不能讓我被人比下去!實在不行,咱們再去姜家管事那裏支些銀子,總不能用這些破料子做衣裳!”
“傻丫頭,哪裏用得着支銀子!”
秦夫人低頭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拍了下手笑道:
“姜家肯定早就給姜梨落準備了入宮的衣裙,如今她用不上了,總不能讓這些好東西浪費了吧?咱們直接去繡房,讓繡娘按着你的尺寸改了就是!”
母女倆說幹就幹,連跟姜老夫人打聲招呼都沒有,徑直闖去了姜家繡房。
一進門,瞧見繡娘正拿着幾顆瑩潤的東珠,要往一件水綠色的衣裙衣領上鑲嵌,母女倆的眼睛瞬間直了,死死盯着那些東珠,挪都挪不開視線。
半個時辰後,翡翠挑着簾子走進莫離院,笑着向姜梨落稟報:
“姑娘,您猜得真準!秦家母女果然去了繡房,不僅把給您準備的入宮衣裳、繡鞋全搶了去,還盯着您那壺東珠想要!”
姜梨落輕輕頷首:“之後呢?”
翡翠笑着答道:“好在祁嬸子早有準備,說少夫人那裏留了品相更好的,直接把她們支去了少夫人院裏!”
姜梨落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馮婉娘想靠秦家做靠山,自然舍不得得罪秦氏母女。這回她也可以嚐一嚐被水蛭纏上、被一點點吸光血的滋味。”
……
三日後,秦思悅穿着改好的衣裙,頭上插滿了珠翠,滿身華貴地準備入宮。
剛走到府門口,正好遇上了要出門的姜梨落。
秦思悅立刻停下腳步,下巴揚得老高,語氣裏滿是挑釁:
“姜梨落,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三日後就是我大哥館選的日子,到時候我秦家一個是翰林院學士,一個是公主伴讀,風光無限!你再想高攀我大哥,怕是你給他做妾他都不要!”
姜梨落轉頭看向她,目光淡淡掃過她身上的衣裙和滿頭的珠飾,忽然笑了:
“秦姑娘這頭面確實不錯,不知秦夫人又在外面賒了多少銀子才置辦下這麼一身?”
她頓了頓,視線落在秦思悅腳上的繡鞋,語氣帶着幾分惋惜:
“這雙繡鞋的樣式也好看,只是把這麼大的東珠嵌在鞋頭,着實有些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