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今日便是白舒月頂替趙將軍之女趙妙儀,入住永安侯府的日子。
她坐在馬車中,心髒加速跳着。
這三日她做足了功課,不僅學習了高門貴女的禮儀規矩,也了解了這位陳大人的脾氣習性。
這位最年輕的大理寺卿,在公事上手段狠辣,無所不用其極。
私下裏不苟言笑,公私分明。
這樣一個男子。
她是有些害怕的。
許是她冒名頂替了別人的身份,本就心虛。
若是被發現,她都不知道自己會面臨怎樣嚴酷的處罰。
白舒月有些緊張,雙手緊緊絞着帕子。
婢女丁香安慰道:“小姐,您別害怕,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奴婢定會拼死護住小姐性命!”
丁香本是趙妙儀唯一的婢女,也是唯一知道趙妙儀真實身份的人。
幾日前,她隨真正的趙妙儀從京郊的莊子上返京。
行至荒郊野外,被一群黑衣人抓住。
她害怕至極,原以爲就要被取了性命。
誰知那幾名黑衣人只是將她們主仆二人帶到一處別院。
緊接着,她們就見到了沈雲琛。
沈雲琛早有偷梁換柱的打算。
只是人選從玫兒換成了白舒月。
他也並未對這主仆二人趕盡殺絕,反而,他好吃好喝供着,綾羅綢緞送着。
再然後,他把丁香喊來,告知了他“狸貓換太子”的計劃。
他知道,丁香定然會同意。
果然,丁香在聽到他說“我要你跟着假的趙妙儀進入永安侯府,事成之後我便將身契還你”後,眼睛都亮了。
因爲趙妙儀真的對她太差了。
她從小便與劉嬤嬤跟着趙妙儀去了莊子上,可趙妙儀脾氣極差。
對她和劉嬤嬤從沒有過好臉色,有一點不順心便非打即罵,她身上到處青紫一片。
劉嬤嬤更可憐,年紀大了不堪折辱,已魂歸西天。
她心中怨恨,早就想離開趙妙儀了。
奈何身契還在人家手裏,她只能忍辱負重。
反觀與她只相識三日的白姑娘,她待自己極好,宛若把自己當成了姐妹。
丁香心中甚是感激,更是下定決心,此番前去永安侯府,她要竭盡全力幫助白姑娘完成任務。
幫她,也是在幫自己。
白舒月拉過丁香的手,感覺到那只粗糙的手上布滿了繭子與傷痕。
她莫名悲戚,知道這小丫頭這些年定過的不如意。
她說:“丁香,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也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馬車一路行至永安侯府門前。
王氏身邊的李嬤嬤早已在門口等待。
李嬤嬤心裏也忐忑的很,這位趙家小姐從小便養在莊子上,誰知道是不是個醜陋粗鄙之人。
世子清風朗月,風光無限,若真娶了這樣的鄉野村婦,可不得叫世人笑掉大牙?
馬車停住,門口候着的小廝連忙拿來轎凳放好。
下一秒,馬車簾被掀開。
一位粉衣少女緩步而下。
李嬤嬤心裏一咯噔。
心道:這趙家大小姐,長得也太普通了。
一點小姐氣派也沒有,還不如府中的大丫鬟。
這樣的人竟能嫁給世子,可真全靠趙將軍在陛下那裏的恩情了。
一時間,李嬤嬤暗自搖頭嘆氣,爲自家世子感到不值。
在她發愁之際,就聽到那“趙家小姐”說:“小姐,我扶您下來。”
馬車簾再次被掀開,一只纖纖玉手探出簾外,緊接着,一張明媚張揚的臉露了出來。
白舒月扶着身着粉衣的丁香,她自己則是一襲素色衣裙,頭上只簪了一只白玉釵。
她不能穿豔色,因爲她現在是趙妙儀,得守孝。
李嬤嬤看呆了。
她活了近五十載,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
無需珠寶首飾,無需錦衣華服,縱使身着一身素衣,都能美的不可方物。
她頓時覺得陛下這婚賜的極妙!
這位小姐,與他家世子真是極爲登對!
“哎喲,這位便是趙小姐吧!”李嬤嬤瞬間眉開眼笑,朝白舒月行了一禮,道:
“小姐請跟我來,老夫人在前廳等着您呢!”
白舒月與丁香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鼓勵與肯定。
她朝李嬤嬤一笑,“那便勞煩嬤嬤帶路了。”
王氏在前廳見到白舒月時,也跟李嬤嬤一個反應。
她高興的拉過白舒月的手,“好孩子,以後,你便將侯府當成自己的家。”
說着,又褪下手上的鐲子,“好孩子,這玉鐲乃是侯府女主人專屬,待你正式過門,我便將府中中饋交予你。”
她看着三個月後便將過門的兒媳,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這麼漂亮的兒媳,她一個女人看了都喜歡。
淮兒肯定也會喜歡的。
白舒月被‘侯府女主人’幾個字嚇得心頭一跳。
她絕不會待到三個月之後的。
她一定會在三個月內完成任務,然後假死脫身。
就在她分神之時,王氏已將玉鐲戴在她腕上。
又寒暄了幾句,這才放她離開。
一名小廝等在前廳門口,見白舒月出來,移步上前道:
“趙小姐,世子吩咐我帶您去墨香院。”
白舒月嗯了聲,以爲陳清淮就在墨香院等她。
她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
緊張了一路,直到踏入墨香院的大門才發覺,哪有什麼世子。
此處偏僻幽靜,地處侯府最北側,正值晌午時分,陽光卻照不進來。
整個院子陰冷潮溼,裏間更是處處透着一股黴味。
丁香捂住口鼻,嫌棄之意溢於言表。
這院子,竟比在莊子上的環境還要差。
她偷偷瞧了眼白舒月,後者卻一臉無所謂。
小廝將人帶到,正要回去復命,就聽到白舒月說:
“請留步。”
那小廝生怕她質問自己爲何要帶她來這麼個簡陋的院子,他心中懊悔,早知道就溜快點了。
他轉過身,心中百感交集。
侯府裏好地方多的是,他哪知道世子爲何要這嬌滴滴的趙家小姐住這麼差的地方啊。
他也是奉命行事啊。
白舒月向前一步,對決明道:“請問世子現在何處?我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