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蔣岩開始讓我睡在儲物間。
“你晚上打呼嚕,吵得我睡不着。”
他說這話時,正讓人把我的床墊搬走。
“反正你也不挑,對吧?”
儲物間沒有窗戶,堆滿了舊家具和雜物。
空氣裏有灰塵和樟腦丸的味道。
張叔偷偷給我塞了條褥子,但很快就被蔣岩發現了。
“誰讓你給他的?”
他當着所有傭人的面,把褥子扔進水池。
“蔣家不養吃裏扒外的東西。”
張叔被辭退了,臨走前,他紅着眼眶看我。
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
我知道,他不敢說。
蔣岩現在是蔣家說一不二的大少爺。
養父母覺得虧欠他十八年的健康,對他百依百順。
而我,只是個已經完成使命的沖喜工具。
工具用完了,就該收起來了。
最折磨的是吃飯。
蔣岩說我太瘦,需要“補充營養”。
每天只給我一碗白粥,配幾根鹹菜。
我餓得頭暈眼花,有一次實在受不了,半夜偷偷去廚房找吃的。
冰箱裏有剩菜,我剛伸出手——
“抓到了。”
燈突然亮了。
蔣岩抱着手臂靠在門邊,養母站在他身後,臉色難看。
“媽,您看。”蔣岩的聲音又輕又甜。
“我就說他手腳不幹淨。大半夜的,跟老鼠似的。”
養母走過來,看了看我手裏的半塊面包。
“阿慶。”她的聲音很疲憊。
“蔣家缺你吃的了嗎?”
我想說缺,但蔣岩打斷了我:
“媽,不能再慣着他了。今天偷吃的,明天就該偷錢了。”
“我沒有......”我小聲辯解。
“還敢頂嘴?”養母突然抬手,打了我一巴掌。
不重,但很響。
我捂着臉,呆呆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裏有愧疚,但更多的是煩躁。
“回房間去。”她別開臉,“以後晚上不準出房門。”
蔣岩走過來,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餓嗎?”
我點頭。
他笑了:“那就繼續餓着。”
冬天最冷的那天,蔣岩讓我用冷水洗車。
“司機請假了。”
他坐在屋檐下,腿上蓋着毛毯,手裏捧着熱茶。
“你反正閒着,把車庫裏的車都洗一遍。”
水管裏的水冰得刺骨,我的手浸進去,不到一分鍾就凍得通紅。
車很多,我從早上擦到中午,才洗了不到一半。
手指已經麻木了,關節腫得像胡蘿卜。
蔣岩吃完午飯,走過來檢查。
“這裏沒擦幹淨。”他指着車頭一小塊水漬。
“重洗。”
我跪在地上,重新擦那一小塊,膝蓋硌在水泥地上,又冷又疼。
“用點力。”他用腳尖踢了踢我的腰,“沒吃飯嗎?”
我真的沒吃飯。
從早上到現在,只喝了一杯水。
但我不敢說,說了,可能會連水都沒有。
洗完車,天已經黑了。
我想站起來,腿卻軟得使不上力,整個人摔在地上。
蔣岩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這就累了?”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
“阿慶,你知道我在病床上躺了十八年,是什麼感覺嗎?”
他的指甲掐進我的肉裏。
“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像個廢物。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得靠別人。”
“現在我好起來了。”
他笑了,眼睛裏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該輪到別人當廢物了。”
他鬆開手,站起身:“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