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林風日復一日的勞作、修煉和閱讀中悄然流逝。三個月的光陰,仿佛指間流沙,轉眼便到了盡頭。
這日清晨,天色尚未完全透亮,一陣急促而洪亮的鍾聲便響徹了整個雜役院區域,與平日悠揚的晨鍾截然不同,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召集意味。
“快起來!快起來!”趙大牛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手忙腳亂地套着衣服,“是集結鍾!考核通知下來了!”
林風的心也猛地一跳,迅速整理好衣袍,隨着人流涌向雜役院中央的小廣場。
廣場前方,劉管事難得地穿戴整齊,挺着肚子,手裏拿着一張帛書,臉上帶着幾分看好戲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在靈力的加持下傳遍全場:
“肅靜!今日起,年度外門弟子晉升考核正式開始報名!凡入院滿三月、未滿一年的雜役弟子,皆可至理事堂報名參試!考核爲期五日,分三關:首關‘劍氣測靈’,測爾等靈氣修爲之深淺精純;次關‘幻陣問心’,考爾等心志之堅毅,能否抵御心魔外惑;末關‘實戰對練’,檢校術法運用之妙,臨敵應變之能!”
話音未落,底下已是譁然一片。雜役弟子們臉上紛紛露出或激動、或緊張、或忐忑的神情。這是他們魚躍龍門、改變命運的最重要機會!
“唯有三關皆過,綜合評定優異者,方可擢升爲外門弟子,得授正法,享宗門資源!”劉管事目光掃過人群,尤其在幾個平日表現搶眼的弟子臉上頓了頓,最後似乎不經意地瞥了林風一眼,“……望爾等好自爲之,莫要自不量力,徒惹笑柄!”
林風自動過濾了那最後一句,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三關考核上。劍氣測靈,考驗的是這三個月苦修的成果;幻陣問心,他自問經歷巨變,心志還算堅韌;唯獨實戰對練……他缺乏與人交手的經驗,那絲星辰劍氣更需小心隱藏。
“機會來了!”趙大牛用力拍了拍林風的肩膀,胖臉上滿是興奮,但隨即又垮了下來,“唉,可惜俺老趙這《厚土訣》才練到第一層中期,怕是過不了測靈那關……林風,你小子整天泡在藏書閣,又悶頭修煉,肯定有戲!到時候進了外門,可別忘了拉兄弟一把!”
林風笑了笑,沒說話,只是用力點了點頭。他知道,這確實是唯一的機會。
報名處設在理事堂外,排起了長隊。負責登記的依舊是那位李執事,他面無表情地查驗身份玉牌,記錄信息,效率極高。
輪到林風時,李執事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略顯復雜,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公事公辦地記下了他的名字和編號,遞過一枚刻有“參”字的木牌:“明日辰時,外門演武場集合,逾時不候。”
“多謝執事。”林風接過木牌,正要離開,旁邊忽然傳來一個倨傲又帶着幾分譏誚的聲音:
“嘖,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個走運的山野小子。怎麼,掃了三個月的地,就真以爲自己能一步登天了?”
林風腳步一頓,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着錦緞便服、腰佩美玉、面容帶着幾分刻薄驕縱的少年,正被幾個跟班模樣的雜役簇擁着,抱臂看着他,嘴角噙着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正是趙大牛再三提醒他千萬不要得罪的世家子弟——張琮。
張琮的目光在林風身上那套洗得發白的雜役服上掃過,嗤笑一聲:“蘇師姐心善,撿了只阿貓阿狗回來,有些人卻偏不識趣,忘了自己的身份,妄想些不該想的東西。這外門弟子,也是你這種毫無根基的泥腿子能當的?怕是連測靈石都點不亮吧?”
他身後的跟班們發出一陣哄笑,引得周圍排隊的弟子紛紛側目,目光各異。
林風的拳頭在袖中悄然握緊,指甲掐進掌心。但他想起蘇清羽的叮囑,想起玄老的警告,更想起自己肩上的責任。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怒意,目光平靜地看向張琮,不卑不亢地道:“能否通過,明日自有分曉。不勞張師兄費心。”
張琮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懦弱的鄉下小子竟敢回嘴,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上前一步,逼近林風,壓低聲音,帶着威脅:“牙尖嘴利!小子,我告訴你,外門不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就算你僥幸過了前兩關……哼,實戰對練,拳腳無眼,到時候缺胳膊斷腿,可別怪沒人提醒你!”
赤裸裸的威脅讓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林風沒有退縮,只是直視着張琮的眼睛:“多謝師兄提醒,我會小心的。”
他的平靜反而讓張琮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悶感。張琮冷哼一聲,狠狠瞪了林風一眼:“我們走!明日演武場,有你好瞧的!”說罷,帶着跟班揚長而去。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更大了些,不少人看向林風的目光帶上了同情或幸災樂禍。
趙大牛這才湊過來,一臉後怕:“我的娘誒,林風你膽子也太大了!咋敢跟他頂嘴?這下可把他徹底得罪了!明天可咋辦啊!”
林風搖搖頭,目光堅定:“大牛哥,有些事,躲是沒用的。”他知道,從他被蘇清羽帶回宗門的那一刻起,或許就注定要面對這些。
是夜,雜役房內異常安靜,連趙大牛都罕見地沒有打呼嚕,翻來覆去,顯然也在爲明天的考核焦慮。
林風盤膝坐在床上,卻沒有立刻修煉。他攤開手掌,凝視着那道淡淡的星辰印記。
“玄老。”他在心中輕聲呼喚。
“哼,小子,終於知道求助了?”玄老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白天那點小場面就受不住了?”
“並非畏懼,”林風沉聲道,“只是明日考核,事關去留。那劍氣測靈與幻陣問心,我尚有幾分把握。唯獨實戰……張琮顯然已盯上我,他修爲恐怕已至煉氣中期,而我……”
“而你,”玄老打斷他,“你雖只是煉氣三層,但丹田內那絲由星辰之力淬煉過的劍氣,其精純與堅韌,遠超同階!甚至堪比普通煉氣五六層修士的劍氣質量!只是量太少,且你無法完全掌控。”
林風一怔,這是他第一次清晰認識到自己這絲力量的獨特之處。
“那明日……”
“藏拙,但要會藏!”玄老指點道,“測靈時,莫要全力催動,引動八成即可,混入普通靈力之中,使其光芒稍異但不過分扎眼,評判者最多以爲你靈力略顯特殊,不致深究。幻陣中,星辰之力自有護主之能,守住靈台,問題不大。至於實戰……”
玄老頓了頓,語氣嚴肅起來:“你那絲星辰劍氣,是底牌,非生死關頭,絕不可顯化銀白本色!對敵時,可將其蘊含於普通招式之中,增強威力與速度,但外在看來,只是你《劍氣訣》修煉得格外扎實,出招凌厲些罷了。剩下的,就看你的臨場應變和那點可憐的打架經驗了!”
林風默默記下,心中稍安。他再次閉目,凝神內視,引導着那絲銀白色的劍氣在特定經脈中緩緩運行。這一次,他不再追求力量的壯大,而是專注於控制,嚐試着將其分化、隱匿,模擬着明日可能需要的各種情況。
意念高度集中,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汗水很快浸溼了他的額發,但他渾然不覺。
漸漸地,他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那絲劍氣仿佛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如臂指使,運轉間少了幾分生澀,多了幾分圓融。雖然總量增長微乎其微,但其鋒芒與掌控度,卻提升了一個層次。
窗外,月移中天,萬籟俱寂。
屋內,少年於微末之中,磨礪着他初成的劍心,爲明日之戰,默默積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