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知道,這是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惹了婆母的不滿。但是她也不能真的順水推舟把九丫頭送到楚王手裏,這事兒在自己夫君那裏就交代不過去。
所以她只能垂眸噤聲,聽李氏喋喋不休的死咬着不放。
“婆母,非是兒媳容不下小輩。
只是九丫頭她鬧的太過了!
您瞅瞅自打她及笄之後,這一樁樁一件件都鬧出來過多少場了?
跟靖王世子不清不楚,跟興慶侯家的世子也不明不白。還有那鄭家的,曲家的,柳家的…”
“大嫂,你休要含血噴人!”
本來想忍一時風平浪靜的王氏,卻被逼的忍不了一點。李氏這心窄的婦人,她是打算壞了九丫頭的名聲不算,還要順帶手壞了七丫頭未來的名聲?
“你說的這些全都是子虛烏有之事,我家九丫頭清清白白在我房裏養到這麼大,何時如你說的那般出去招人了?
分明都是那些個眼皮子淺的看不得我女兒姿容絕世,一個個餓狼一樣的撲奔過來。
你這當大伯母的不說幫着擋着,反而先沖家裏孩子落井下石,李氏你居心何在?”
“夫人說的極是!”
一道清冷的男聲打門外傳進來。
三老爺趙守堃正站在門口,一臉神色憤懣的看着李氏。
“大嫂,我也想知道我嬌養在深閨中的女兒,何時有那個機會出去拈花惹草?
你口中那些個人,都是哪個與你耳邊造謠的,大嫂不妨仔細說與我知曉。
本官這便進宮告御狀去。
我倒要看看,這是誰敢如此欺我?”
李氏敢與妯娌爭鋒卻不好跟小叔子對上,一時有些理屈詞窮。然後趙家老太太又只能嘆着氣出來打圓場……
對於存壽堂裏的那一幹子事兒,已經回到玉清院的趙九笙並不曉得。
她此刻換了衣裙洗了春妝,出門見客的發髻樣式也散開了去,只鬆鬆以一枝金釵挽住。
萬分閒適的倒在自個兒院子裏,那個非常不合規矩的所謂吊床之中。
素面朝天,亦能被驚爲天人。
她看着頂上的這四角天空,眼神追逐着偶爾飄過的朵朵流雲。
春光暖,惹人昏昏欲睡。
“姑娘,奴婢回來了。”
淺月手中抱着一個小匣子,急匆匆的小碎步挪過來。扭頭看了看沒有其他人,才悄悄湊到自家姑娘耳邊小聲回稟。
“方才奴婢在簪花樓外頭碰到了高護衛攔路,他說世子想見,”
“不見。”
吊床中的人,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的意思。
“如果下次他再叫人攔你的路,你就把我的話轉告過去。
好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安靜。
他娶他的世子妃去吧,趙九娘就算淪落到再落魄的地步,也不會去給誰當妾室。”
說着睜開了眼睛,嘲諷的笑了一下。
“我若是想當妾,哪裏還輪得到他?”
“姑娘,您別難過了…”
淺月心裏疼的厲害。
她家姑娘明明又聰慧又貌美,可偏偏就是沒能投個好胎。
那樣嬌寵喜愛姑娘的靖王世子,竟然也能輕易舍棄了曾經許下過的海誓山盟。
“哭什麼?”
趙九笙從吊床上坐起來,有點好笑的看着自己這最愛哭鼻子的貼身丫鬟。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沒看見你家老爺都開始讓我重新參加桃花宴了。
就憑我這美貌,還能恨嫁?
別哭了,乖。
我指定不會出去給人家當小妾,讓你這個掌事大丫鬟抬不起頭的。”
“姑娘,奴婢哭又不是爲了這個!”
淺月被勾的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最後只能隨便抹了一把臉,然後把懷裏抱着的小匣子雙手奉上。
“這是近三個月的進賬,魏掌櫃的說很快就會到春末了,想問問您有沒有空再出幾套頭面的樣式。就按去年夏天的蝶戀花那套來就行了,賣的非常好。”
“暫時沒心情。”
把錢匣子接過來打開看了看,又隨意的蓋上遞過去。
“放起來吧,左右也沒地兒花。”
瞧她們家姑娘現在這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喲,一點也沒有前兩年那副恨不得到處搶錢的鮮活鬧騰勁兒。
淺月嘆了口氣。
“是,奴婢先去把匣子收起來。
再到大廚房走一趟。
剛才聽說江婆婆那邊弄到了一簍子桃花,奴婢給姑娘要點過來做桃花糕吃,可好?”
“桃花?”
趙九笙美麗的眉眼處爬上一抹譏笑。
“別去了。
你家姑娘我以後忌口,再吃不得什麼桃花糕荷花酥的。
鮮花餅也不能吃了,膩的我嗓子疼。”
“……是。”
淺月也反應了過來,感情自個兒是不小心又被想討姑娘歡心的那人,給順手利用了一把。
日頭緩緩西垂,只待給院內花枝披上一層餘暉柔光之際,玉清院裏又有人上門。
“趙九笙,你看看你這披頭散發的像個什麼樣子,趕緊給我起來坐好!”
趙守堃一進來就看見他那糟心的九姑娘,正披頭散發沒個正形的,又窩在那個叫吊床的鬼東西上面直晃悠。
晃的他怒火騰騰往上沖。
“今天是叫你出去做甚來着?”
“我怎麼知道?”
趙九笙懶洋洋的從吊床上爬下來,用手中捏着的金釵子,隨便把披散開的頭發重新挽住,然後行了個禮。
“父親大人安好。”
“有你,我這輩子是安好不了的!”
趙守堃冷哼了一聲,直接甩袖子到屋裏坐下。趙九笙也懶得慣着他,只慢慢騰騰的跟在後頭走進去,自己找了個位置坐好。
淺月動作極快的奉上茶水,又趕緊退下去。把其他人轟的遠遠的,她自己守在門口。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裏頭那對父女倆又得吵起來。
“你自己準備準備,如果差不多的話,過兩個月就嫁人吧。”
“啥?”
趙九笙以爲自己幻聽了。
“父親大人,您剛才說話了嗎?”
“年紀輕輕的,裝什麼耳疾?”
趙守堃手中那茶盞,重重的擱在桌面上。然後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糟心閨女,開始掀她老底兒。
“前兩年讓你嫁人,你非說什麼要等到十八歲。
哄騙你爹,是不是特別高興?
你等的什麼十八歲,你分明是在等那個周淮序吧?”
趙九笙坐在那兒,沒吱聲。
趙守堃還在往外噴怒火。
“你如今這滿京城傳揚的貌美之名是誰幹的,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靖王府好不容易找回了個還算像樣的當世子,他們能允許周淮序娶你嗎?
難道你真的想去楚王府,給那老不修的當那第三十八房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