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早上的驚魂一幕,林淑賢雖然憑借機智和衆人的幫助化險爲夷,但後怕卻如同附骨之蛆,久久不散。她推着新置辦的、吱呀作響的簡易小推車,腳步比往常更快了些,只想趕緊回到那個雖然簡陋卻讓她安心的小窩,看到丫丫純真的笑臉。
然而,就在她拐進通往家屬樓的那條相對僻靜的小巷時,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巷子口,或蹲或站,堵着三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早上那幾個狼狽逃竄的混混!
吊梢眼的手上胡亂纏着髒兮兮的布條,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另外兩個混混也眼神不善,嘴裏不幹不淨地罵咧着,顯然是在這裏守株待兔,專門等她回來!
“媽的,臭娘們!敢用開水潑老子!”吊梢眼看到她,立刻站起身,眼神怨毒,一步步逼近,“害老子在兄弟面前丟這麼大臉!我看你現在還能往哪兒跑?還有誰能幫你?!”
林淑賢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她沒想到這些地痞如此睚眥必報,竟然摸清了她回家的路線,在這裏堵她!這條小巷平時人就少,這個時間點更是幾乎沒人路過!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小推車的把手,手指冰涼。推車上還有沒賣完的一點調料和鋁鍋,但這些東西根本不足以自衛。呼救?這條巷子深,喊破了嗓子廠區那邊也未必聽得清。
難道剛看到一點希望,就要...
“跑啊?怎麼不跑了?”另一個混混獰笑着圍過來,“早上不是挺橫嗎?把哥幾個的錢都交出來!再賠我大哥的醫藥費!不然,今天劃花你的臉!”
絕望的情緒開始蔓延。林淑賢咬緊下唇,目光快速掃視四周,尋找任何可以脫身的機會或武器,腦子裏飛速旋轉着對策。硬拼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噠、噠、噠...”
沉穩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突兀地在寂靜的小巷另一端響起。
這腳步聲並不重,卻帶着一種奇特的穿透力,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跳節拍上,讓那三個混混逼近的動作下意識地一頓。
林淑賢也循聲望去。
只見小巷的另一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走來。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身姿如鬆,眉眼冷峻,正是那個在廠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陳衛國。
他怎麼會在這裏?這條巷子並不是通往廠區主幹道的常用路徑。
陳衛國仿佛沒有看到這劍拔弩張的場面,目光平淡地掃過,腳步未停,徑直朝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沒有多看林淑賢一眼,仿佛只是偶然路過。
然而,就在他與那三個混混擦肩而過的瞬間——
林淑賢清晰地看到,陳衛國的目光似是不經意地在那三個混混身上掠過。那眼神,深邃、冰冷,帶着一種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壓迫感,以及一種...仿佛是看待螻蟻般的漠然。
沒有警告,沒有呵斥,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絲毫的停頓。
但就是這淡淡的一瞥,卻讓那三個氣焰囂張的混混瞬間臉色大變!
吊梢眼臉上的怨毒和獰笑猛地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驚懼和惶恐,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物。另外兩個混混更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眼神閃躲,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之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陳衛國就這樣,一言不發,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身影逐漸消失在巷子的另一頭。
整個過程,他甚至沒有停下零點一秒。
可他走後,巷子裏的空氣卻像是凝固了一樣。
三個混混僵在原地,臉色煞白,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驚懼。
“大...大哥...”一個小混混聲音發顫地低聲道,“剛...剛才那是...”
“閉嘴!”吊梢眼猛地低喝打斷他,忌憚無比地看了一眼陳衛國消失的方向,額頭上竟然滲出了冷汗。他再看向林淑賢時,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充滿了驚疑不定和一絲難以置信的畏懼。
這賣茶葉蛋的女人,怎麼會跟那種人有關系?!難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徹底沒了報復的心思。
“走...快走!”吊梢眼聲音幹澀,幾乎是帶着顫音命令道,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他甚至不敢再看林淑賢,帶着兩個同樣嚇破膽的跟班,踉踉蹌蹌、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巷,比早上逃跑時還要狼狽十倍。
轉瞬之間,危機再次解除。
小巷裏只剩下林淑賢一個人,推着小車,站在原地,風中凌亂。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詭異了!
那個男人...他到底做了什麼?他只是走過去,看了他們一眼,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就把那三個凶神惡煞的混混嚇成了鵪鶉,屁滾尿流地跑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在廠門口,他看似無意地引開了保衛科幹事。 這一次,他更是什麼都沒做,就嚇退了尋釁的混混。
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一次是巧合,兩次呢?
林淑賢蹙起秀眉,心中疑竇叢生。她推着小車,慢慢走出小巷,目光不由地望向陳衛國消失的方向,早已空無一人。
他究竟是誰? 爲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幫她? 他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氣勢,絕不是一個普通退伍軍人該有的。那幾個混混爲什麼如此怕他?
無數的疑問在她腦海中盤旋。感激之情是有的,畢竟他兩次解圍,免去了她的麻煩甚至危險。但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警惕和好奇。
前世悲慘的結局讓她很難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這樣一個身份成謎、行爲莫測的男人。
他幫自己,是出於路見不平的正義感?還是...另有所圖?
可自己一個剛離異、帶着孩子、一無所有的擺攤女人,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
林淑賢甩了甩頭,將這些暫時想不通的疑問壓回心底。不管怎樣,今天又是平安度過的一天。
她回到小屋,丫丫像只快樂的小鳥一樣撲過來。看着女兒無憂無慮的笑臉,林淑賢覺得所有的疲憊和驚嚇都煙消雲散了。
晚上,她仔細清點着這些天的積蓄,已經攢下了十幾塊錢。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但想到今天接連發生的意外,她意識到,擺攤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風吹日曬還不穩定,更容易被各種麻煩找上門。
或許...是時候考慮下一個階段了?
她用靈泉水煮了明天要賣的茶葉蛋,看着那口冒着氤氳熱氣的鍋,聞着那奇異誘人的香氣,一個念頭逐漸清晰起來——或許,她可以嚐試做點別的?光是茶葉蛋,品類太單一了。
而且,總在廠門口擺攤,遲早還會再遇到麻煩。那個陳衛國,能幫她一次兩次,還能次次都恰巧出現嗎?
她必須靠自己,盡快強大起來。
第二天,她依舊出攤,但明顯更加謹慎,時刻留意着周圍的動靜。好在一切風平浪靜,茶葉蛋依舊暢銷。那個吊梢眼混混一夥再也沒有出現過。
陳衛國也沒有再出現。
仿佛昨天小巷裏那詭異的一幕,只是她的幻覺。
但林淑賢知道,那不是幻覺。那個沉默冷峻、身份神秘的男人,就像一顆投入她平靜心湖的石子,雖然已經沉底,卻不可避免地漾開了一圈圈疑慮的漣漪。
她一邊忙碌地賣着茶葉蛋,一邊暗自下定決心:要盡快攢錢,租一個小小的門面,哪怕只有幾個平方,也能遮風擋雨,有個穩定的經營場所。
而關於陳衛國...她決定,有機會一定要打聽一下這個人的來歷。
總不能一直稀裏糊塗地承受別人的“巧和”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