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
是他穿着警服，胸前一枚亮閃閃的勳章。
老婆婆的眼睛都亮了。
其他工作人員也看了過來。
衆人臉上的表情復雜轉變，有不信的，有恍然的，也有欣慰的。
能從福利院考上警察，可見蕭野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孩子。一個好孩子突然的轉變，難免叫人遺憾扼腕。
王婆婆已經幹涸了的眼睛裏，有些溼潤了。
“好，真好。婆婆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不會學壞的。”
蕭野心裏難過，卻強忍着勉強笑道：“婆婆，領導給我放了假，以後我就有時間了，可以每天陪着你，照顧你……”
話沒說完，王婆婆發出一陣窒息的咳嗽。
她身上有種沉沉的死氣，任誰都看的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小野啊……”王婆婆喃喃道：“婆婆這輩子，沒有什麼遺憾。就是沒能看見你成家，婆婆真想，真想再活幾年啊……真想看見你娶了媳婦，是什麼樣的好姑娘……”
每一個長輩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孩子成家吧。
特別是孤兒院出來的孩子，從小沒有家，更是渴望。
“婆婆……”
蕭野一時不知該怎麼安慰王婆婆。
有些心願好完成，有些心願，空口白話不好承諾啊。
進了房間之後，溫錦然就一直站在一旁。
她和這裏所有人都不認識，和王婆婆也沒有感情，只是感慨人生短暫，並沒有什麼傷心。
甚至在心裏盤算着，一會兒怎麼跟領導溝通，是一次性的捐贈，還是幹脆設立一個基金，達成長久的幫助協議。
溫氏這樣的企業，也是長期要做慈善的。
既可以回饋社會，博取好名聲，也可以抵稅。
此時，聽見王婆婆這麼一問，又看見蕭野一臉爲難的神情，不由心裏一動。
溫錦然往前擠去，擠到蕭野身邊。
“婆婆。”
溫錦然說：“婆婆，我是蕭野的女朋友。”
王婆婆眼前又是一亮，努力轉頭看向溫錦然。
蕭野也愕然的看了過去。
溫錦然握住王婆婆的手。
“我們就快要結婚了，您一定要再撐一撐，好好的活着，看着我們結婚啊。”
王婆婆這一瞬間回光返照一樣，明顯來了精神。
“真，真的？姑娘，你……你是小野的女朋友？”
溫錦然這一身，和孤兒院裏的環境格格不入。
孩子們還好，工作人員裏，有些眼光是非常犀利的。
他們自己可能買不起昂貴的奢侈品，但是常有人來捐款，都是非富即貴，看多了，自然也就認識了。
溫錦然的打扮低調奢華，並非炫富的滿手滿脖子金銀珠寶，但身上隨便一件衣服，拎着的一個包，都是名牌。
這姑娘，真的是蕭野的女朋友？
“是呀，真的。”溫錦然偷偷掐了蕭野一把：“蕭野，你快跟婆婆說。我們是不是要結婚了。”
蕭野愕然過去，對上婆婆一雙充滿希望的眼睛，怎麼說的出否認的話？
“是！”
這個時候，難道能讓婆婆死不瞑目。
而且，溫錦然這麼說是一片好心，他也不能不領情。
王婆婆老淚縱橫。
她握着蕭野和溫錦然的手：“婆婆……這就放心了……”
王婆婆眼中光彩漸漸黯淡。
屋子裏響起了沉悶的哭聲。
王婆婆本是附近的村民，年輕時所嫁非良人，快被丈夫打死的時候，逃到了孤兒院。
孤兒院的工作人員看她可憐，孤苦無依，便留她做工，換取衣食和容身之處。
從此，王婆婆就在孤兒院住了下來，一住一輩子。
孤兒院裏許多孩子，都是喊着她媽媽，奶奶長大的。
感情和親母子一樣深厚。
溫錦然退出了房間。
她不太適應這種場合，而且明白，生離死別面前，言語的勸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王婆婆婆大半輩子都奉獻在了孤兒院，後事自然也由孤兒院一手操辦。
一切從簡，有固定流程。
沒有靈堂，沒有守夜，當天遺體就會送去火化，由孤兒院出錢買墓地，日後再要祭拜，就各憑良心了。
遺體送走之後，蕭野才想起，這一下午都沒見着溫錦然。
給她打了個電話過去，才發現自己手機沒電了。
可溫錦然的車還在孤兒院門口，人顯然沒走。
要是走了，一定會跟自己說一聲的。
蕭野叫住身邊一個人：“張哥，你有沒有看見和我一起來的……”
“你女朋友對吧？”張哥說：“剛才見她在院長辦公室呢，應該是在談什麼事情吧。”
蕭野想到溫錦然之前說要捐贈的事情，估計她是在談這個。
幾千萬，對普通人來說一輩子積攢不了的錢財，對溫錦然來說，確實不算什麼。
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就是那麼巨大。
溫錦然既然能給警局捐了五千萬，沒必要在給孤兒院捐款這件事情上口嗨。
“好的，我去找他。”
還沒走，就被張哥拽住了。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小野，你出息了啊，找了個這麼有錢的女朋友。她是幹什麼的？”
蕭野想說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又覺得這會兒說不太好，只好含糊道：“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好。”張叔拍了拍蕭野肩膀：“好好把握，看着是個好姑娘。”
蕭野勉強笑了一下。
溫錦然，他把握不住。
可惜溫錦然已經不在院長辦公室了，辦公室的門鎖着，院長也不在。
蕭野站在門口想了一下，剛轉身，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院長辦公室對面，有個小花園。
孩子們常會在這裏玩耍。
此時，夕陽西下，花園裏灑着一片金光。
幾個孩子圍着溫錦然，溫錦然手裏拿着本童話書，正在給她們講故事。
金光落在身上，無比美好。
蕭野沉重悲傷的心，有種被撫慰了的安穩。
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溫錦然真是自己女朋友，似乎也不錯。
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他和溫錦然，怎麼看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正走神中，一個小朋友抬了下頭，看見了他。
“小野哥哥！”
小朋友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溫錦然也抬頭看了過來。
蕭野走了過去。
溫錦然摸了摸面前一個小女孩兒的小辮子。
“姐姐要走了，下次再來給你們講故事。”
小朋友們雖然戀戀不舍，卻也習慣了。
“等過幾天，姐姐給你們買很多很多故事書……”
小朋友們紛紛點頭。
又黏糊了一會兒，這才放行。
兩人並肩往外走去。
蕭野先道：“我手機沒電了，有人說你在院長辦公室，我就找了過來。今天下午，耽誤你的時間了。”
“沒事兒，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溫錦然說：“蕭野，你……還好吧。”
蕭野雖然現在情緒穩定，已經看不出什麼。但眼角還是有些紅。
“我沒事。生離死別，我見的太多了。”
溫錦然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道：“我給你放幾天假吧，你好好休息休息。”
蕭野搖了搖頭。
“不用了，婆婆身體這兩天一直不好，我有心理準備。”
“那就好。”
“剛才的事情，謝謝你。讓她走的時候，高興了一下。”
溫錦然明白蕭野說的是冒充他女朋友這件事情。
“不算什麼，舉手之勞。”
溫錦然正要說幾句輕鬆的話緩和一下蕭野的心情，手機響了。
是黃菱打來的。
電話一通，就火急火燎，像是炮仗被點了一樣。
“溫總，出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