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秦宵賢從醫院溜了出來。
背上的燙傷處理過了,雖然還疼,但對他這種人來說不算什麼。在病床上躺着裝死,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回到葉家莊園,沒回西樓,在花園裏晃悠。
路過人工湖時,聽到了哭聲。
很壓抑。
秦宵賢停下腳步,順着聲音走過去。
湖邊的長椅上坐着一個人。
是聶紅衣。
她換下工裝,穿一件單薄的黑色絲質睡袍。夜風很涼,吹得那層極薄的面料死死吸附在身上,勾勒出她消瘦有力的背部線條,圓潤挺翹的滿月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她手裏拿着手機,屏幕亮着,在通話。
“我沒錢了……真的沒錢了……”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在抖,“工廠剛炸了,資金鏈都斷了……你要我去哪給你弄兩千萬?”
“什麼?你要賣股份?你瘋了嗎?那是聶家的命根子!”
“聶風!我是你姐!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什麼,聶紅衣猛地掛斷電話,把手機摔在草地上。
然後她抱住膝蓋,把臉埋在雙腿之間,肩膀抽動。
那個在擂台上不可一世、在火場裏咬牙堅持的女人,此刻像個無助的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
秦宵賢站在樹影裏,靜靜地看着。
他點了根煙。
火光一閃。
聶紅衣驚覺,猛地抬頭。
“誰?!”
她胡亂抹了一把臉,眼神警惕。
“是我。”
秦宵“賢“走出來,吐出一口煙圈。
借着月光,聶紅衣看清了他的臉。
“怎麼是你?你不是在醫院嗎?”她聲音沙啞,眼睛紅腫。
“醫院太悶,出來透透氣。”
秦宵賢走到長椅邊坐下,離她不遠不近。
“紅衣姐,大半夜的在這兒哭鼻子,可不像你的風格。不知道的還以爲誰把你煮了呢。”
聶紅衣別過頭,把睡袍裹緊。真絲面料很滑,稍微一動,領口深處那抹驚心動魄的深邃便若隱若現。
“要你管。滾。”
“我是不想管。”
秦宵“賢“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但誰讓你欠我人情呢?我這人,最怕債主出事,到時候我找誰討債去?”
他撿起草地上的手機,擦了擦,遞給她。
“剛才那是你弟弟?”
聶紅衣沒接手機,只是咬着嘴唇,眼淚又下來了。
“那個混蛋……”
她終於崩潰了。
“他在外面惹了事,殺了人……現在被人抓住了把柄,要兩千萬封口費。不然就把他送進監獄,還要吞了重工集團的股份。”
“我爲了這個家,爲了聶家,拼死拼活這麼多年……練拳、管工廠、跟那幫老男人周旋……結果呢?全是給他擦屁股!”
“我爸媽重男輕女,眼裏只有那個廢物兒子。我做得再好,在他們眼裏也就是個賠錢貨,是個給弟弟鋪路的工具!”
她哭着,發泄着,胸口劇烈起伏,沉甸甸的分量在絲綢下顫巍巍。
秦宵賢靜靜地聽着。
豪門裏的女人,看着光鮮,其實各有各的苦。柳如煙是被原生家庭吸血, 聶紅衣是被重男輕女的家族壓榨。
“對方是誰?”秦宵賢問。
“一個黑警。叫趙剛。”聶紅衣擦幹眼淚,眼裏全是恨意,“他手裏有聶風殺人的視頻。”
“趙剛?”
秦宵賢眯了眯眼。這名字耳熟。
“行了,別哭了。”
他站起身,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聶紅衣身上。
“難看死了。”
聶紅衣愣了一下,抓着那件帶着體溫和淡淡煙草味的外套。
“這事兒,我幫你平。”
“你?”
聶紅衣看着他,眼神懷疑,“那可是黑警,手裏有槍。”
“槍算個屁。”
秦宵“賢“笑了笑,伸手在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捏了一把,指腹粗糙,刮過細膩的肌膚。
“紅衣姐,你只要記住,從今天起,你的債主只有我一個。至於那個廢物弟弟……”
他眼神一冷。
“我會替你好好教育教育他。”
凌晨三點。
城東碼頭。
海風呼嘯,帶着鹹腥味。
一排排集裝箱像鋼鐵森林一樣矗立在黑暗中。
一個廢棄的集裝箱裏,燈光昏暗。
聶風跪在地上,鼻青臉腫,在抖。旁邊站着一個穿警服的男人,手裏把玩着一把槍。
趙剛。
“怎麼樣?聶大少爺,你姐還沒來?”
趙剛用槍管拍了拍聶風的臉,“看來她在乎錢比在乎你多啊。”
“不……不會的……她一定會來的……”
聶風嚇得褲子都溼了,“她最聽話了……我有事她肯定管……”
“聽話?”
集裝箱的鐵門被人一腳踹開!
“轟——!”
巨大的聲響嚇得裏面的人一哆嗦。
秦宵賢走了進來。身後跟着聶紅衣。
聶紅衣換了一身利落的緊身皮衣,拉鏈拉到頂,將那傲人的身材包裹得嚴嚴實實。
但皮衣太緊,反而把那飽滿的弧度和蜜桃臀勒得更加驚心動魄。
她手裏拎着兩個黑皮箱。
“錢來了。”
她把箱子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趙剛,“視頻呢?”
“喲,聶總爽快。”
趙剛笑了,給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過去驗錢。
“全是舊鈔,真的。”
趙剛點頭,從兜裏掏出一個U盤。
“東西在這兒。不過……”
他貪婪的目光在聶紅衣身上掃了一圈。那緊身皮衣勾勒出的火辣身材,讓他喉嚨發幹。
“聶總這身材真是絕了。要是能……”
“想死?”
秦宵賢開口。
他一直站在陰影裏,此刻慢慢走出來。
“你是誰?”趙剛警惕地舉起槍。
“我是來收賬的。”
秦宵賢沒把那把槍放在眼裏,一步步逼近。
“趙剛,三年前你在南區黑吃黑,吞了那批貨,這筆賬還沒算呢。”
趙剛臉色大變。
“你……你是……”
話音未落,秦宵賢動了!
快如閃電!
他一個側身避開槍口,手裏寒光一閃。一把匕首直接插進了趙剛握槍的手腕!
“啊——!”
槍落地。
秦宵賢一腳踹在趙剛膝蓋上,只聽“咔嚓”一聲,趙剛直接跪在了地上。
周圍的小弟想沖上來,卻被聶紅衣攔住了。
這女人本來就憋着一肚子火,此刻動起手來比平時更狠。三下五除二,幾個混混全躺下了。
秦宵賢踩着趙剛的頭,撿起那個U盤。
“滾。”
趙剛捂着斷手,疼得滿地打滾,哪裏還敢廢話,帶着人屁滾尿流地跑了。
集裝箱裏只剩下三個人。
聶風看着這一幕,以爲沒事了,爬過來抱住聶紅衣的大腿。
“姐!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那個王八蛋嚇死我了……快給我錢,我要去壓驚……”
“啪!”
一聲脆響。
不是聶紅衣打的。
是秦宵賢。
他一巴掌把聶風扇飛出去,撞在集裝箱壁上。
“給你錢?”
秦宵賢走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
“你姐爲了你,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了,你還要錢?你這腦子是讓驢踢了,還是天生就沒發育好?”
“你……你敢打我?姐!救我!”聶風哭喊着。
聶紅衣站在原地,看着這一幕。
她沒有動。
甚至,她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快意。
“沒人救得了你。”
秦宵賢冷笑一聲,一拳轟在聶風肚子上。
“這一拳,是替你姐打的。”
“砰!”
又是一拳,打在臉上。
“這一拳,是替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打的。”
“砰!”
“這一拳,是老子看你不爽!”
聶風被打得像條死狗一樣癱在地上,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秦宵賢鬆開手,在聶風身上擦了擦血跡。
他轉頭看着聶紅衣。
“紅衣姐,解氣嗎?”
聶紅衣看着地上那個從小欺負她、吸她血的弟弟,此刻被打得面目全非。
她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壓了二十多年的大石頭,鬆動了。
“解氣。”
她走到秦宵賢面前。
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皮衣下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此刻並不平靜的心情。
“謝謝。”
這一次,她是真心的。
“不用謝。”
秦宵賢看着她,目光在她那緊致的皮褲包裹的大腿上掃過。
“不過這小子不能留在帝都了。我會安排船送他走。以後,你就當沒這個弟弟。”
聶紅衣點點頭。
她看着秦宵賢,眼神裏多了一種東西。
那是依賴。
在這個冷酷的豪門裏,在這個只講利益的世界裏,竟然有一個男人,肯爲了她去拼命,肯爲了她去當惡人。
“秦宵賢……”
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很用力。
她的臉貼在他胸口,聽着他的心跳。皮衣冰冷,但她的身體卻滾燙。
“我累了。”
她輕聲說,“真的累了。”
秦宵賢的手停在半空,最後落下,拍了拍她的背。
“累了就歇歇。”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掌順勢向下滑去,扣住了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有我在,天塌不下來。”
第二天清晨。
葉家地下練功房。
空氣裏是橡膠和汗水的味道。
“砰!”
一聲悶響。
秦宵賢被摔在軟墊上。
還沒反應過來,一具溫熱而充滿彈性的身體壓了上來。
是聶紅衣。
她今天沒穿練功服,換了一套淺灰色運動內衣和緊身短褲。
這顏色顯身材。
當她騎在秦宵賢腰上,做出十字固起手式時,那兩條大長腿緊貼着秦宵賢的脖子和胸口。大腿線條緊致有力,卻又帶着女性的細膩觸感。
“服不服?”
聶紅衣喘着氣,汗水順着額頭流下,劃過臉,滴在秦宵賢的鎖骨上。
涼涼的,卻點燃了秦宵賢心裏的火。
“你這招不錯。就是有點費腰。”
秦宵賢躺在地上,雙手雖然被制住,但眼神卻肆無忌憚地往上瞟。
這個角度是人間絕景。
“流氓!”
聶紅衣感覺到了他視線的灼熱,臉一紅,手上加了幾分力氣。
“哎哎哎!斷了斷了!”
秦宵賢叫着,“你再用力,我可就要喊救命了。到時候被人看見,說你家暴,多不好。”
“閉嘴!”
聶紅衣瞪了他一眼,鬆開手,翻身站起。
她走到一邊,拿起毛巾擦汗。
背對着秦宵賢的時候,那條短褲向上縮了一截,露出了大腿的肌膚。
“今天下午有股東大會。”
她聲音恢復冷淡,但耳根卻還紅着,“沈曼君那個女人肯定會拿工廠爆炸的事發難。你……”
她停了一下。
“你會幫我嗎?”
秦宵賢坐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
“那得看紅衣姐的表現了。光說不練可不行。”
他走過去,從後面靠近她。
聶紅衣身子一僵,但沒躲。
秦宵賢沒有碰她,只是湊到她耳邊,聲音沙啞。
“剛才還沒練夠。要不……我們去浴室接着練練‘地面技’?”
聶紅衣轉過身,看着他。
那雙總是帶着殺氣的眼睛裏,此刻卻是一片水霧。
“滾去洗澡。”
她推了他一把,轉身進了女更衣室。
但門……沒關緊。
留了一條縫。
秦宵賢看着那條縫,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這是邀請?還是試探?
……
下午三點。
葉氏集團大會議室。
氣氛凝重。
長桌盡頭,蘇清歌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左手邊是沈曼君,右手邊是還沒完全消腫的聶紅衣。
秦宵賢坐在末位,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關於重工集團爆炸事故……”
沈曼君率先發難。她手裏拿着一份厚厚的報告,那是審計團連夜趕出來的。
“這次事故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股價跌停,品牌信譽受損。雖然聶紅衣及時控制了局面,但管理失職的責任是跑不掉的。”
她看了一眼聶紅衣,語氣咄咄逼人。
“按照公司章程,聶紅衣應該停職反省,由董事會接管重工集團。”
這是要奪權。
聶紅衣冷着臉,沒說話。她在打架上是一把好手,但在這種唇槍舌劍的商戰裏,不是沈曼君的對手。
“我同意。”
幾個被沈曼君收買的股東立刻附和。
眼看大局已定。
“我有異議。”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都看向秦宵賢。
秦宵賢把腳從桌上放下來,伸了個懶腰。
“曼君姐,你這報告做得挺漂亮。但這事故是人爲破壞,警察都定性了。怎麼就成了管理失職?”
“人爲破壞也是安保不到位!”沈曼君反駁。
“安保?”
秦宵賢笑了,從兜裏掏出一個U盤,扔在桌上。
“這是那個內鬼的審訊視頻。他可是親口承認,是收了某些人的錢才去關閥門的。”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沈曼君一眼。
“至於是誰……曼君姐,你還要我放出來嗎?”
沈曼君臉色一變。
其實這U盤裏是空的,或者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但秦宵賢賭的就是她心虛。
“既然……既然還在調查中,那就以後再議。”
沈曼君咬着牙,把那份報告合上了。
全場譁然。
誰也沒想到,這個平時最不起眼的廢物四少,竟然一句話就逼退了強勢的沈曼君。
聶紅衣看着秦宵賢,眼神裏閃過一絲異彩。
“散會。”
蘇清歌深深地看了秦宵賢一眼,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