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輪休的林燕芳看到門市部這麼忙，便留下來幫出貨。
蘇文光到樓上辦公室打電話回局裏匯報情況，蘇穗歲也幹脆跟着到樓上看書，等爸媽忙完之後再一起回家。
抽屜裏有一疊《老夫子》，是職工們休息時間的娛樂。
穗歲從小就喜歡看，除了小本漫畫還看過同系列的電影，現在重新回味依舊覺得很有趣。
這個漫畫系列非常經典，在華人圈中極具影響力。
雖然在風靡的幾十年中，有不同的創作階段和作者，但最著名的，就是她現在看的這個版本，應該是王老師的作品。
書中這個身穿長衫、頭戴瓜皮帽的中年男子，性格還算正直卻又愛耍點小聰明。
其他配角的人物個性也很鮮明，發生的故事也具代表性和映射。
當時小小的穗歲，除了周樹人先生的作品，再者就是從這個作品上探悟到了一些社會現象、人性弱點和溫情。
“額……穗歲，你現在上幾年級啊？”
她看的正入迷，一瓶健力寶突然放在了面前。
再抬眼，就看見魏文明一副想聊天又不知道從何聊起的模樣。
“明哥，我上初一了。”
穗歲嘬了一口健力寶，橘子味的泡泡在口中炸開。
魏文明順着話問：“那今天怎麼沒上學？”
“……”
剛才在家看日歷，今天確實不是周日，那……她爲什麼沒上學呢？真不記得了。
就在她想胡亂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時，已經打完電話的蘇文光走進來，應道：
“因爲今天中午去親戚家吃暖房酒，所以幹脆給穗歲請了半天的假，本來想在家看開幕式的。”
聽了這話，魏文明和蘇穗歲皆露出了然的神情。
“蘇主任，你坐你坐，下鄉的事怎麼安排？”
魏文明讓開沙發的位置，急切的問道。
蘇文光順手拿起女兒面前的健力寶喝了一口，回答道：
“已經上報局裏了，明天上午我和另一個技術員下鄉看情況，梁經理讓你和管倉儲的李科長和我們一起去。”
誒？爸怎麼又吃她的東西。
蘇穗歲趕緊劃拉回來，從小到大家裏藏的零食大半都是老爸給吃了，還老是賴她。
見穗歲和魏文明都是臉色緊繃，蘇文光輕笑着擺擺手，安慰道：
“別那麼緊張，其實這算不得什麼很大的事情。”
“蘇主任，您工齡長，見識多，以前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魏文明追問道，他對這個高學歷前輩還是很信服的。
“雖然不是年年有，但也是發生過幾次的，不止是玉米種，水稻，菜種也都有過，額……主要還是水稻的概率大些。”
“那……都是什麼原因導致的？是我們的責任嗎？”
“原因嘛，各不相同，絕大部分是因爲農民種植失誤，也有氣候原因。近十年來只出現過一次種子售前問題。
不過，也不是大範圍的壞種，那年台風，你們倉庫漏了水。
雖然將被泡的種子及時清了出來，但還是混進了幾包。就是那幾包的出芽率受到了影響。”
“像這種情況，都是怎麼處理的呢？”
“其實和農戶打交道很簡單，因爲他們的訴求並不復雜。人家辛苦整年，就是爲了莊稼豐收，留下口糧再賣點錢來家用。
如果真是種子售前就有問題，那就按規定來賠償，種子、肥料、人工……這些都要算上。
即使不是我們的原因，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
魏文明不解地皺眉：“不是我們的原因也要賠償嗎？”
蘇文光見他傻愣愣的樣子，便把經驗掰開了揉碎了和他說：
“不是賠，是給農戶一些補貼。按理來說，我們農業部門是有責任向農民們宣傳、指導種植技術的。
他們操作上出現偏差，證明我們的工作做得沒有完全到位。
可以適量的補貼一些種子給他們，再指導一下正確的種植方式，這樣關系能更拉近一些。
以後再進行推廣新種、新化肥等其他工作時，也更好開展。”
魏文明受益匪淺地點點頭，突然想到剛才蘇穗歲也是這麼說的。
心中不由感嘆，果然是一脈相承，要不怎麼說單位大院裏的孩子起點不一樣呢，這都是從小耳濡目染學着的呢！
蘇穗歲把汽水喝完，打了個嗝，正好到了下班時間。
她慶幸爸媽是各自騎了自行車來的，自己不用坐前杠了。
更小點的時候，家裏只有一輛二八杠，小小的她老是坐前邊屁股疼的慌。
雖然老爸後來給前杠包了“棉被”，但依舊是比不上尾座的舒適。
現在大家下班的時間都比較早，大多數人家都能在天黑之前吃完晚飯。
這樣一來，屬於個人的時間就多了。
出門散散步，到廣場上逛逛，或在大院街邊打牌下棋，和家人、鄰裏的交流也多，這是穗歲很懷念的溫情年代。
她感受着傍晚的微風吹過臉頰，因工作幾年而緊繃的心，似乎也漸漸放鬆了起來。
“穗歲，看看你的母校，聽說下半年要建新的教學樓了。”
爸爸的聲音傳來，他們正好路過寧縣一小。
學校大門兩側圍牆上用大紅顏料寫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一邊四個字，規整又醒目。
穗歲睜大眼睛往學校裏瞅，說道：“我剛畢業學校就要建新樓了啊。”
“是啊 ，你們這一屆是享受不上了，聽說是你們的優秀學姐贊助的。就是跳級考上的A大的那個，也姓蘇，說不定幾百年前都是親戚。”
啊！優秀學姐！是渺渺學姐吧！
那可是他們寧縣的傳奇人物，小學畢業之後接連跳級，三年完成六年的課程，然後以省狀元的成績考上了A大，聰明得像個天外來客。
提到她，穗歲滿心的慕強之情，這個學姐是很多同學從小的榜樣，也是老師口中的標杆。
而她現在除了欽佩，還有一些別的情感。
她上一世進了單位後聽說了不少這個學姐的事跡，令她最佩服的就是她和她爸爸過人的膽色和出衆的眼光。
在前幾年政策還沒有完全穩定的形勢下，敢於放棄正式工的崗位轉做生意，從小攤子幹到了連鎖店和大食品廠。
不止如此，她們家還是國內最早一批通過互聯網將商品遠銷海外的企業。
穗歲覺得原本還沒有頭緒的自己，突然找到了思路。
雖然自己資質平庸，沒有學姐那麼天資卓絕，但學姐不是已經把路子給闖出來了嗎？
壓軸大題她解不了，難道抄答案還抄不明白嗎？
只要是同一類題，解題思路萬變不離其宗，她混了兩年體制，對自己歸納總結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再說了，她比其他人多了十幾年的超前眼光，90年代，這可是各行各業發展最迅猛的年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