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氣堂出來，令狐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剛從水裏被撈出來一樣。
獨自面對嶽不群的壓力，遠比他想象中要大。
若非他如今內力大進，精神力也遠勝從前，恐怕在嶽不群那審視的目光下，早已露出了破綻。
所幸，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他走在返回弟子院的山路上，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山風清爽，讓他緊繃的神經也漸漸舒緩下來。
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下意識地，朝着華山後山的方向走去。
那裏更爲僻靜，他想找個地方，好好梳理一下腦海中關於《御女心經》的信息。
然而，令狐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踏上通往後山小路的那一刻，一道無形的目光，已經從極高之處落在了他的身上。
華山，思過崖。
一個身穿陳舊青袍，須發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靜靜地盤坐在一塊光滑的巨石之上。
他仿佛與這山、這石、這雲融爲了一體，氣息若有若無，便如一塊枯石，一截朽木。
此人，正是早已隱居多年，被世人認爲已經不在人世的華山派劍宗前輩，風清揚。
忽然，他那古井無波的心神，微微一動。
他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雲霧，望向了山腰處的某條小徑。
“咦？”
風清揚的口中，發出一聲輕微的驚疑。
在他的感知中，一股雖然還未臻至化境，但卻異常精純、生機勃勃的內力波動，正在那條小徑上移動。
這股內力，已經達到了後天境界的巔峰，根基扎實，綿長悠遠，距離打通任督二脈，踏入先天之境，也只是一步之遙。
若是換了旁人，或許不值一提。但以風清揚的眼力，他能清晰地“看”出，這股內力的主人，其骨齡，絕不超過二十歲！
“不到二十歲的後天巔峰……怕是有點不對。”風清揚喃喃自語。
江湖之上，天才輩出，但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想當年，他自己在這個年紀，也不過是剛剛在後天境中站穩腳跟。
如今這華山之上，何時出了這等麒麟兒？
好奇心起，風清揚的身形微微一晃，便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從思過崖上飄落。
他的動作沒有帶起一絲風聲，便如一片落葉，輕飄飄地落在了一棵高大的鬆樹頂端，居高臨下地望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正緩步走來的少年。
少年身形挺拔，面容英俊，眉宇間帶着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是華山派的弟子服。
風清揚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是華山派的弟子？嶽不群那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在他看來，嶽不群雖然心機深沉，城府極高，但論武學天賦，只能算是中上之姿。
他自己修煉的《紫霞神功》都還未到頂，又怎麼可能教導出如此驚才絕豔的弟子？
難道是這小子得了什麼天大的奇遇？或是……嶽不群給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風清揚的目光在令狐沖身上仔細打量，越看越是心驚。
他發現這少年不僅內力雄渾，其身體更是隱隱透着一股寶光，顯然是經歷過伐毛洗髓，根骨之佳，簡直是他生平僅見。
一時間，他甚至動了愛才之心，想下去問個究竟。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他壓了下去。
也罷。
風清揚在心中嘆了口氣。
他早已不過問江湖之事，更不想再摻和華山派劍宗、氣宗的恩怨。
既然這少年是華山派的弟子，那終歸是華山派的福氣。
嶽不群那小子藏着掖着，不肯聲張，想必有他自己的道理。
自己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又何必去多管閒事。
想到這裏，風清揚便失去了繼續探究的興趣。
他最後看了令狐沖一眼，身形再次一晃，便融入了山間的林影之中，再無蹤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而自始至終，走在山路上的令狐沖，對此都一無所知。
他只是在走過那棵高大鬆樹下的時候，忽然感覺脖子後面一涼，仿佛有一陣特別冷的山風吹過，讓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向後看去。
沒人。
他抬頭看了看天，陽光明媚，樹影婆娑。
他沒有在意，只當是山裏天氣多變，便繼續邁步向前走去。
他心中還在盤算着，該如何找個機會，再去看望一下師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