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監區的牢房,空氣裏永遠彌漫着一股發酵的酸臭味。那是汗水、腳臭和劣質煙草混合在一起發酵了幾十年的味道,黏膩得像是一層油膜,糊在人的皮膚上。
“喂,新來的。”
一個粗嘎的聲音打破了死寂。說話的是靠門邊下鋪的壯漢,光着膀子,胸口紋着一只下山虎,臉上橫亙着一道蜈蚣似的刀疤。
他是這個號子的頭兒,人稱“刀疤”。
“懂規矩嗎?新來的第一晚,得給哥幾個倒洗腳水,還得把馬桶舔幹淨。”
刀疤一邊剔着牙,一邊用腳踢了踢鐵架床,發出一陣刺耳的咣當聲。周圍幾個鋪位的犯人發出一陣不懷好意的怪笑,像是一群圍着腐肉打轉的鬣狗。
陸燼坐在最角落的硬板床上,背靠着滲水的牆壁。他對周遭的惡意置若罔聞,仿佛那些人只是一堆會發聲的碳基有機物。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視網膜上那塊泛着幽藍光芒的半透明面板上。
【災厄化學家系統】
* **宿主**:陸燼
* **狀態**:極度仇恨
* **災厄值**:100(初始贈送)
* **當前能力**:
1. [因果視野(初級)]:可解析萬物化學結構,並觀測其因果關聯。
2. [災厄共振]:消耗災厄值,利用微小的化學反應作爲“引信”,撬動遠處的宏觀物理結構崩塌。即——蝴蝶效應。
“原來如此。”
陸燼在心裏默默推演着公式。這就好比他是那個在大洋彼岸扇動翅膀的蝴蝶,只要他在監獄裏制造出一縷特定的“風”,系統就能幫他把這縷風變成一場席卷海雲市的風暴。
只要化學反應的頻率對得上,哪怕是一根火柴,也能引爆千裏之外的油庫。
“喂!老子跟你說話呢!聾了?”
刀疤見陸燼像個木頭人一樣發呆,頓時覺得丟了面子。他猛地坐起身,把手裏的搪瓷缸狠狠砸向陸燼。
“咣!”
搪瓷缸砸在陸燼耳邊的牆上,掉漆的地方露出黑色的鐵胚,彈落在地上轉了好幾圈。
陸燼終於動了。
他緩緩轉過頭,金絲眼鏡早已不在,那雙有些近視卻異常深邃的眼睛,隔着昏暗的光線,冷冷地掃了刀疤一眼。
沒有憤怒,沒有恐懼。
只有一種看着死人的淡漠。
“閉嘴。”
陸燼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讓人心悸的寒意,“我在思考。”
刀疤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個看起來文弱的書呆子敢這麼跟他說話。就在他準備發飆的時候,陸燼卻已經收回了目光,重新閉上了眼睛。
系統面板切換到了【復仇目標鎖定】界面。
一張張令陸燼恨之入骨的面孔在眼前劃過:趙泰、王大狀、劉隊長……最終,畫面定格在一張滿是褶子、笑得像朵菊花的老臉上。
吳老三。
那個住在他家隔壁,平日裏總是客客氣氣借油借米,最後卻爲了趙家給的二十萬封口費,在法庭上指天發誓說看見陸燼家暴的“好鄰居”。
“吳老三……”陸燼在心裏咀嚼着這個名字,恨意讓災厄值都在微微跳動。
【目標鎖定:吳老三】
【實時畫面接入中……】
眼前的虛空微微扭曲,一副高清的全息畫面浮現出來。
畫面裏,吳老三正在自家廚房裏忙活。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滿面紅光,手裏的大勺在鐵鍋裏翻飛,紅燒肉的香氣仿佛能透過屏幕飄出來。
“哎呀,這日子是越過越有滋味咯!”
吳老三把一塊肥得流油的紅燒肉塞進嘴裏,一邊嚼一邊對着客廳喊,“老婆子,把那瓶茅台拿出來!趙公子給的錢咱還沒花完呢,今晚必須整兩口!”
“來了來了!還是人家趙公子大方,動動嘴皮子就是二十萬。也就是那個姓陸的傻,得罪誰不好得罪趙家,活該他倒黴!”
陸燼看着這一幕,看着吳老三嘴角的油漬,聽着他們對自己的嘲諷。
他的妻女屍骨未寒,這群吃人血饅頭的蛆蟲卻在把酒言歡?
很好。
陸燼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既然你們這麼喜歡紅燒肉,那就讓這一頓,成爲你們最後的斷頭飯。
【系統提示:是否消耗50點災厄值,建立因果鏈接?】
“是。”
【鏈接建立成功。請宿主尋找“化學媒介”觸發共振。】
【提示:目標環境存在高濃度甲烷(煤氣)與老化橡膠軟管。需在宿主當前環境中,尋找含有“氧化鐵”與“微電流”的物質作爲引信。】
氧化鐵?微電流?
陸燼睜開眼,目光如X光般掃描着整個牢房。
沒有。
牢房裏除了一堆發臭的被褥和幾個塑料盆,根本找不到像樣的金屬制品,更別提電源了。
“吃飯了!都出來放風!”
就在這時,獄警那公鴨般的嗓子在走廊裏響起。鐵門“哐當”一聲打開,刺耳的摩擦聲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抓撓。
放風時間。
這是犯人們一天中唯一能接觸到陽光和……垃圾的機會。
陸燼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囚服,徑直向外走去。
刀疤帶着幾個小弟堵在門口,一臉橫肉地擋住了去路。他手裏捏着半截牙刷,眼神陰狠:“小子,剛才讓你裝過去了。待會兒到了操場上,老子讓你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陸燼停下腳步,抬頭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刀疤,突然笑了。
那笑容儒雅隨和,卻讓人毛骨悚然。
“讓開。”
“你說什麼?”刀疤以爲自己聽錯了,把耳朵湊過去,“你再給爺說一遍?”
陸燼沒有廢話,他利用【因果視野】精準地看到了刀疤腳下那塊地板的鬆動處,那是長期受潮導致的結構性脆弱點。
他不動聲色地往右側挪了一步,看似是躲避,實則是誘導。
刀疤見陸燼動了,下意識地往前一步想去抓他的衣領。
“咔嚓。”
脆弱的地板在刀疤一百八十斤的體重下瞬間斷裂,翹起的一塊尖銳木茬,精準地扎穿了刀疤那雙薄底布鞋,刺進了他的腳掌心。
“嗷——!”
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響徹走廊。
刀疤抱着腳在地上打滾,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陸燼看都沒看地上的蠢貨一眼,跨過刀疤顫抖的身體,走出了牢房。
操場上陽光刺眼,塵土飛揚。
犯人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抽煙,有的在打籃球,更多的是在角落裏用陰毒的目光打量着彼此。
陸燼像個幽靈一樣,沿着操場邊緣的鐵絲網慢慢踱步。
他在找東西。
找那個能送吳老三上路的“引信”。
氧化鐵……也就是鐵鏽。
微電流……也就是殘餘電荷。
突然,他的腳步停在了一處雜草叢生的排水溝旁。
那裏扔着半個被踩扁的易拉罐,還有一堆生活垃圾。
陸燼蹲下身,修長的手指撥開枯草,在那堆污穢中,捏起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
那是一節廢棄的5號電池。
外皮已經腐爛剝落,露出了裏面紅褐色的鏽跡,兩端的電極還殘留着白色的結晶物。
【檢測到目標物體:廢舊碳性電池】
【成分分析:二氧化錳、鋅筒、氯化銨、以及外殼上富集的氧化鐵(Fe₂O₃)】
【殘留電量:3.7%】
完美。
簡直就像是死神特意留給他的禮物。
陸燼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着那粗糙的鏽跡,感受着那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電流刺痛感。
在別人眼裏,這是垃圾。
但在一位頂尖化學家的手裏,配合上因果律系統,這就是一枚洲際導彈的發射按鈕。
他站起身,迎着刺眼的陽光,將那節生鏽的電池緊緊攥在手心。
腦海中,那道毀滅性的公式正在飛速構建、閉環:
【氧化鐵粉末 + 微量電流脈沖 + 空間共振頻率 = 甲烷燃爆閾值突破】
陸燼看向監獄高牆外的方向,那是吳老三家的方位。
他的眼神溫柔得可怕,嘴唇輕啓,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吃飽了嗎,我的好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