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疼痛在深夜加劇,痛到了骨髓裏。
我疼得在床上打滾,指甲摳進床單裏,抓出一道道裂痕。
實在是忍不住了,我強撐着身體,一步一步挪到了客廳。
客廳裏燈火通明,電視裏放着嘈雜的綜藝節目,笑聲一陣陣傳來。
沙發上,爸爸正剝着橘子,媽媽在給哥哥削蘋果,哥哥講着學校裏的趣事,逗得兩人哈哈大笑。
那一瞬間,他們看起來是那麼像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而我,顯得格格不入,多餘得刺眼。
心髒好像更疼了一些。
聽到動靜,三個人齊刷刷地轉過頭來。
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變得冷漠。
“大晚上的不睡覺,出來扮鬼嚇人啊?”媽媽皺起眉,語氣裏滿是不耐煩。
我的手緊緊抓着衣角,聲音疼得發顫:“媽......我疼......疼得受不了了......想吃藥......”
“吃藥?吃什麼藥?”媽媽把水果刀往茶幾上一拍。
“家裏哪有藥?止痛藥不要錢啊?今天疼明天疼,怎麼不直接疼死算了!”
“行了,少說兩句。”爸爸不耐煩地打斷她,“孩子都這樣了,你去給她買點止痛藥。”
“憑什麼我去?”
媽媽立刻炸了毛:“你怎麼不去?這大晚上的,讓我跑腿?再說了,藥錢誰出?”
“你先墊着,回頭我轉你!”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誰知道你會不會賴賬!”
爭吵聲再次響起,夾雜着哥哥不耐煩的咂嘴聲。
我垂下頭,默默回到房間。
就在我以爲今晚只能硬扛過去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了。
媽媽走了進來,手裏提着一個大塑料袋,扔在了我的床頭櫃上。
“起來吃藥!”她語氣生硬。
我費力地睜開眼,看清了袋子裏的東西。
全是藥。
止痛藥、消炎藥、還有一些醫生開過的輔助藥物。
我的眼圈紅了。
“媽......”我哽咽着喊了一聲,心裏涌起一股酸澀。
媽媽見我這副樣子,翻了個白眼:“哭什麼哭?趕緊吃了!把你養這麼大,花了老娘那麼多錢,要是現在就死了,那豈不是什麼都撈不着了?賠本買賣我可不做!”
雖然她的話還是難聽,但我依然很開心。
至少,我還能活下去。
我顫抖着手擰開藥瓶,倒出藥片,連水都沒喝,直接吞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在喉嚨裏蔓延,卻讓我覺得無比安心。
媽媽轉身走了出去,門沒關嚴。
我隱隱聽到客廳裏傳來的聲音:“藥我買了,發票在這,趕緊把那一半A給我”
第二天,我被送去了醫院。
手術費太高,他們誰也不願意出那筆巨款,最後商量的結果是保守治療。
雖然不用做手術,但每天的住院費、護工費、醫藥費,依然像流水一樣。
每一次繳費單下來,病房裏都會爆發一次激烈的爭吵。
“這周的護工費爲什麼又是兩百?能不能讓她自己動?殘廢了嗎?”
“這進口藥怎麼這麼貴?能不能換成國產的?反正也治不好,吊着命就行了!”
而哥哥,對我的怨恨也與日俱增。
他指着我的鼻子大罵:“方似荔!你就是個吸血鬼!要不是給你治病,媽怎麼會動那筆留學基金?是你毀了我的前途!”
我更加愧疚了。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哥......對不起......”
爲了減輕他們的負擔,爲了不讓他們覺得這錢花得冤枉,我拼命配合治療。
化療的副作用讓我嘔吐不止,頭發大把大把地掉,骨頭裏的疼痛更是難以忍受。
但我從來不在他們面前喊一聲疼,掉一滴淚。
強撐着露出笑臉:“我不疼,醫生說我恢復得很好,很快就能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