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多塊皺巴巴的紙幣揣在兜裏,帶着冰酷的寒意和王強殘存的絕望氣息。蘇臨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體內奔流的力量與喧囂的城市格格不入。吞噬帶來的飽腹感正在緩慢消退,那永恒的飢餓如同背景噪音,始終低吟。
這點錢,夠買什麼?幾頓像樣的飯菜?對於他此刻的消耗,無異於杯水車薪。他需要的是能量,大量、純淨的能量。普通的食物效率太低,而像王強、張狗娃那樣去狩獵城市裏的流浪動物乃至偷盜…風險太高,效率不穩定,且終究會引來注意。
必須找到更穩定、更隱蔽的渠道。
他的思緒回到了那台二手光腦,那些閃爍的網頁,那些隱藏在普通新聞下的異常線索。官方層面顯然還沒有公開承認這些“異常”,但民間,尤其是網絡的灰色地帶,一定早有風聲。
他需要更深的水域。
快步回到那間逼仄的出租屋,反鎖房門。冰冷的隔夜空氣和殘留的泡面味讓他皺了皺眉。他坐到光腦前,屏幕亮起,幽藍的光再次籠罩了他。
常規搜索引擎已經無法滿足需求。他需要更隱蔽的入口。
記憶深處,前世掙扎求生時道聽途說的一些零碎信息浮現出來。關於“暗網”,關於某些需要特殊邀請碼或跳轉方式才能訪問的論壇,那裏是灰色信息和地下交易的溫床。大涅槃初期,很多關於變異生物、神秘事件、乃至初級修煉法門的信息,最早都是在這些地方流傳開的。
他嚐試輸入幾個模糊的關鍵詞組合,加上特殊的搜索引擎語法,不斷篩選、排除。
訪問被拒絕。IP地址不符合要求。需要邀請碼。
一連串的碰壁。這些地方的門檻比他想象的更高。
但他沒有放棄。吞噬了王強大部分能量後,他的思維速度、記憶力和感知力都有了顯著提升。前世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被不斷重組、解析。
終於,在嚐試了某個由雜亂字符組成的特定網址,並通過一個早已廢棄的代理節點跳轉後,屏幕閃爍了一下,跳轉到一個設計極其簡陋,甚至可以說是粗糙的純文本界面。
背景是深邃的黑色,文字是刺眼的慘綠色。
標題只有一個單詞:【深潛者】
沒有圖片,沒有廣告,只有一條條不斷刷新的帖子,標題大多語焉不詳,充斥着縮寫和行話。
【求助:C區下水道聲音異常,有組隊的嗎?報酬面議】 【出:新鮮‘綠源’,量少,私聊帶價】 【收:任何‘硬貨’消息,價格美麗】 【警告:東郊農場有‘大家夥’,折了兩個人,近期勿近】
蘇臨的心髒微微加速跳動。就是這裏!
他像一個真正的潛行者,沉默地瀏覽着,快速吸收着這裏的“常識”。很快,他弄懂了一些黑話:“綠源”可能指發生了微弱變異的植物,“硬貨”可能指變異生物的身體材料或者更奇特的東西,“大家夥”顯然是指危險度較高的變異體。
這裏的人謹慎、多疑,交易大多采用匿名加密貨幣,見面地點選擇也極其刁鑽。
他的目光被一個剛剛刷新出來的帖子吸引:
【急出:一批‘活性肉’,來源幹淨,能量穩定,適合入門。要的速M,僅支持線下,南碼頭廢棄7號倉庫,今晚12點過時不候。】
活性肉?是指變異生物的肉?來源幹淨?恐怕未必。但“能量穩定”這個詞打動了他。這比他自己盲目狩獵要可靠得多。
他看了一眼時間,晚上9點47分。還來得及。
但風險顯而易見。對方是敵是友?是否是陷阱?所謂的“活性肉”究竟是什麼?
飢餓感在胃裏輕輕搔刮。力量的提升帶來的渴望壓倒了對未知的謹慎。
他需要這批貨。
他創建了一個臨時匿名賬號,按照論壇規定的格式,向發帖人發送了一條加密私信:“什麼價?量多少?”
等待回復的時間變得漫長。只有屏幕慘綠的光映着他毫無表情的臉。
幾分鍾後,回復來了。
“單買500/斤,打包價優。總量20斤左右。只收現金,驗貨交易,錢貨兩清,出門不認。”
500一斤!簡直是搶劫!蘇臨摸了摸口袋裏那兩百多塊,連半斤都買不起。但他面色不變,快速回復:“打包價多少?東西正的話,我全要了。”
對方似乎猶豫了一下:“8000,全部拿走。但看你ID眼神,第一次?”
“朋友介紹。”蘇臨含糊其辭,“東西好,以後長期合作。”
“行。規矩懂吧?一個人來,別耍花樣。南碼頭7號倉,12點整。看到紅色手電閃爍三次再靠近。”對方說完,立刻下線,毫不拖泥帶水。
8000塊。他全身家當只有兩百多。
時間,晚上10點整。
還有兩個小時。
搞到8000塊現金。在兩個小時之內。
蘇臨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城市的光影透過肮髒的窗戶在他臉上流動。體內那股力量因爲感受到他的決心而微微躁動。
常規方法絕無可能。
他的思緒落在了之前瀏覽過的那些帖子上。【C區下水道聲音異常】、【東郊農場有‘大家夥’】…
危險,往往也意味着機遇。尤其是對別人威脅,對他而言…
他猛地睜開眼,再次在論壇搜索起來。很快,他找到了幾個關於“東郊農場”的帖子,發帖時間都在最近幾天。
帖子內容零碎,充滿恐懼:巨大的腳印、被撕裂的牲畜、夜晚詭異的嚎叫、前往探查的人一去不回…最後一個帖子是昨天發的,聲稱看到了一個“比牛還大的黑影,速度極快,眼睛發綠光”。
沒人再敢靠近。農場主已經暫時撤離,報了警,但巡查署的人來看過,只說是大型野狗或豹子,拉了警戒線便不了了之。
比牛還大的黑影?綠眼睛?速度極快?
蘇臨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就是它了。
他需要錢,也需要測試一下自己現在的實力底線。這個“大家夥”,正合適。
他站起身,從床底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工具箱,翻找出一把鏽跡斑斑但足夠沉重的管鉗,又找到一截磨尖了的鋼筋藏在袖中。裝備簡陋得可憐,但他最大的武器,是他自己。
再次離開出租屋,他融入夜色,不再是走向繁華街區,而是朝着城市東郊的方向,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在奔跑。
夜風刮過耳畔,體內的力量在奔行中歡暢流動,飢餓感被一種狩獵前的興奮暫時壓下。
東郊農場距離城市邊緣有相當一段距離。蘇臨依靠提升後的體能和方向感,在偏僻的小路和田野間穿行,避開主幹道的監控。
一個多小時後,一片荒涼的農場輪廓出現在月光下。柵欄倒塌,農田荒蕪,遠處農舍漆黑一片,寂靜得可怕。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種…野性的臊臭。
巡查署拉的黃色警戒線在夜風中飄蕩,如同招魂的幡。
蘇臨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雜念,感官提升到極致。他如同狸貓般翻過倒塌的柵欄,落在鬆軟的土地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他循着那股最濃重的血腥和騷臭味,向農舍後的牲畜欄靠近。
月光如水,照亮了牲畜欄內的慘狀——幾頭牛羊的殘骸散落一地,仿佛被巨力撕碎,內髒和骨骼暴露在外,早已凍結凝固。啃噬的痕跡極其粗暴。
而在牲畜欄最深處的陰影裏,一對拳頭大小的幽綠色光芒,猛地亮起!
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呼嚕聲從陰影中傳來。
蘇臨停下腳步,握緊了手中的管鉗,全身肌肉繃緊。
陰影蠕動,一個龐大的輪廓緩緩走了出來。
那根本不是什麼大型野狗!
它肩高接近一米五,體長超過兩米五,渾身覆蓋着鋼針般的黑灰色毛發,肌肉賁張,四肢粗壯,利爪如同匕首般探出,深深摳入凍土。巨大的頭顱似狼非狼,吻部突出,獠牙外露,滴落着粘稠的唾液。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充滿了殘忍、飢餓和…一絲極其微弱的、混亂的能量波動!
變異巨狼!而且是被那種未知能量污染變異的怪物!
它顯然將蘇臨視爲了闖入領地的獵物,後腿微屈,發出更具威脅性的低吼,作勢欲撲!
蘇臨瞳孔收縮,但心跳反而平穩下來。
就是你了!
他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體內吞噬之力轟然運轉,手臂幽暗紋路浮現,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散發開來!
那變異巨狼似乎感受到了同屬於“吞噬”範疇的、卻更高等的威脅,動作遲疑了一下,綠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警惕。
就是現在!
蘇臨動了!速度爆發到極致,身體拖出一道殘影,手中沉重的管鉗撕裂空氣,帶着全身的力量和吞噬之力附加的破壞性,悍然砸向狼頭!
吼!
變異巨狼被激怒,猛地撲擊!利爪帶起惡風!
砰!!
管鉗砸在狼頭側面,發出沉悶的巨響,卻仿佛砸在堅韌的橡膠輪胎上!巨狼只是晃了晃腦袋,利爪已然拍到!
蘇臨矮身翻滾,險險避開,爪風刮過後背,火辣辣地疼。
好強的防御!好快的速度!
一擊不中,巨狼更加狂暴,轉身再次撲來,血盆大口直咬蘇臨脖頸!
蘇臨眼神冰冷,不再硬拼。他利用相對小巧的身形不斷閃避,一次次驚險地避開致命的撕咬和爪擊,同時仔細觀察着巨狼的動作。
它的力量、速度、防御都遠超普通野獸,但攻擊方式依舊遵循本能,缺乏技巧。而且,那雙綠眼中的能量波動並不穩定,時而強盛,時而渙散。
機會在於消耗和破綻!
他不斷移動,用管鉗和鋼筋進行騷擾性攻擊,雖然難以造成致命傷,但每一次碰撞,吞噬之力都會趁機吸取一絲對方那混亂暴戾的能量。
巨狼越發焦躁,攻擊愈發瘋狂,但動作也開始出現細微的變形。
就是現在!
在一次巨狼人立而起,全力撲擊落空的瞬間,蘇臨如同鬼魅般貼地滑入其腹下!手中那截磨尖的鋼筋灌注了全部的吞噬之力,對準其相對柔軟的腹部,狠狠向上捅去!
噗嗤!
蘊含吞噬之力的鋼筋破開了堅韌的毛皮和肌肉!
吼!!!!
變異巨狼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
蘇臨毫不留情,雙手握住鋼筋,全力攪動,同時吞噬之力最大功率輸出!
“給我吸!”
幽暗紋路在他手臂上瘋狂閃爍!巨狼體內那龐大卻混亂的能量如同開閘洪水,洶涌澎湃地涌入蘇臨體內!
劇痛和能量瘋狂流失讓巨狼徹底瘋狂,它拼命掙扎翻滾,試圖將腹下的敵人碾碎!
蘇臨死死抓住鋼筋,如同附骨之疽,任憑對方如何翻滾撞擊也不鬆手,全力吞噬!
龐大的能量涌入帶來前所未有的飽腹感和力量提升感,但也伴隨着巨狼臨死前的瘋狂怨念和暴虐意志,沖擊着他的精神世界!
這是一場意志和本能的較量!
幾分鍾後,巨狼的掙扎越來越弱,哀嚎聲變得低不可聞,最後徹底癱軟在地,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變得灰敗空洞。
它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鋼針般的毛發失去光澤。
蘇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汗水和狼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他緩緩抽出鋼筋,甩掉上面的污穢。
體內能量澎湃欲溢,感覺前所未有的強大!聽覺能捕捉到百米外田鼠挖洞的聲音,視覺能看清黑暗中最細微的紋理,力量感充斥全身。
他強忍着立刻坐下消化這股力量的沖動,站起身,看向巨狼的屍體。
這具屍體,就是錢。
他從狼腹傷口處切下了一大塊相對完好、能量殘留最豐富的肉,大約二十多斤重,用隨身帶來的破舊背包裝好。又費力地撬下那對最顯眼的狼牙和利爪,這些都是論壇上可能值錢的“硬貨”。
做完這一切,他不敢久留,迅速清理了一下現場痕跡,背着沉重的背包,快步離開。
月光下,農場重歸死寂,只留下一具迅速失去價值的幹癟狼屍。
當他趕到南碼頭廢棄7號倉庫時,距離午夜12點還差十分鍾。
他躲在一堆生鏽的集裝箱後面,遠遠觀察。
倉庫大門緊閉,周圍一片荒涼,只有遠處海浪拍岸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11點59分。
倉庫角落,一個紅色的手電筒閃爍了三下。
交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