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紀挽朝部署多年,就要在這段時間收尾,她愈發行事謹慎,每日陸聿懷一出門,便在臥房忙碌。
她剛寫完指令,就聽到門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夫人,門外來了一夥人,騎着馬,指明要見大人!”
紀挽朝一愣,縱馬入城,向來是極危險的,誰如此大膽?
她蹙着眉,揮了揮手,“你先找人去皇宮,候大人下朝。”
剛到門口,便聽到了馬兒長嘶之聲,紀挽朝抬眼看去,一夥人美衣華服,趾高氣昂的騎着高頭大馬,極招搖地在門口列着,那臉上囂張的情態,一瞧便知乃是一群紈絝組成的烏合之衆!
打頭的是一個容貌昳麗的少女,飛揚跋扈,騎着棗紅色的駿馬,來回走動着,煞是神氣,她拿着馬鞭指着紀挽朝,“你就是陸哥哥娶的那個農戶之女?”
管家李伯匆匆從後院趕來,瞧見門口的陣勢,臉色一變,忙低聲在紀挽朝耳邊細說,“夫人,這是定侯之女,皇後堂妹,慕如霜郡主,自小養在邊關,性子極野。”
慕如霜看着門口的女子,溫婉和順,畏首畏腦。瞧着便是小門小戶出生的女子,除了漂亮,無甚可取之處。
紀挽朝微微仰頭看向慕如霜,馬上少女滿是桀驁,她聲勢浩大,身邊圍得百姓愈來愈多。
“夫君今日有事絆住,晚些時分方能回來,郡主不如到府裏坐着,喝杯熱茶?”
慕如霜拽着繮繩冷哼,“本郡主可喝不慣你們那些裝腔作勢的破茶,既是這樣,那我便在門口等他回來!”
紀挽朝有些頭痛,本郡主是公孔雀成精嗎,隨時隨地都想着開屏!
“郡主,縱馬入市極爲危險,不光驚擾百姓,還堵塞道路,一個不注意便有性命之憂!”紀挽朝努力壓下脾氣,耐着性子勸導,“不如讓管家把馬牽到馬廄,喂些馬草。”
“你實在想待在門口,讓人端把椅子也成。”
慕如霜從鼻子裏哼了聲,“牽我的馬?你也配!這可是征戰勝利,從犬戎繳獲的汗血寶馬!沒眼力見的東西!”
紀挽朝放棄溝通,回身吩咐管家,“李伯,辛苦你跑趟官府,遣府尹來一遭。”
慕如霜嗤笑,“報官?知曉我是何身份麼,便是我今日縱馬踩了你,也無人敢動我!”
她拎着繮繩,轉過馬頭,把馬鞭甩的獵獵作響,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兒長鳴一聲,甩開蹄子,直向紀挽朝踏去!
變化只在瞬息之間!紀挽朝未曾防備,極快反應過來,已然來不及,那馬蹄一揚,當胸重重一蹬!
紀挽朝將將提氣,被一腳踹散,她踉蹌着倒退幾步,才堪堪站穩。
“不好意思,畜生不懂事!”
慕如霜揚着眉,心中輕笑,農戶出生,能有什麼見識,還敢與她相抗衡?
紀挽朝揉着胸口,慕如霜囂張至極的尾音,聽得她扭了扭脖子,可真是一個不識好歹的小郡主啊!
“畜生不懂事?”
她擺手揮散了涌上前的仆役,嘴角帶着一點笑意,看向慕如霜的眼眸微微發亮。
“那我便教教這畜生!”
紀挽朝翻手拔下頭上的簪子,長袖一展,動作快的如同一道閃影,慕如霜還未看清,那閃着寒光的長簪便狠狠的插進馬的脖頸!
“嘶——”一聲長吟,那烈馬仰着頭,叫得淒厲萬分!
噴濺的鮮血彪飛的紀挽朝半身皆染上鮮紅,飛揚的馬頭似乎立時就要奔騰而去,紀挽朝一手按住馬頭,那烈馬竟是半分動不得,眼睜睜瞧着她另一手握緊簪子,撕扯着皮肉下滑,生生在馬身上扯出了一條寸長的傷口!
她手腕一翻,抽出簪子往後一退,那馬血流不止,痛的四肢無力,直直往側邊摔去!
她動作極快,幾乎瞬息之間,慕如霜纏着繮繩未曾防備,整個人重重的往前栽去,她急忙使出輕功,遲緩間,重重落地,崴傷了右腳。
“你這下賤作死的賤蹄子,賠我馬兒!”
紀挽朝臉上沾着血,她眉毛一挑,隨手把簪子往慕如霜面前一擲。
“賠你馬兒!”
她徑自往門口走去,身邊仆從全部噤若寒蟬,跟在身後。
“關門,報官!”
紀挽朝拿着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拭着臉上的血,眼眸微閃,這個郡主她曾耳聞,倒不是有多厲害,而是她父親定侯暗中與澧朝交易,經常在邊關搞些動作,換取戰功,讓自己加官進爵。如今澧朝連番動蕩,正是建功的好機會,怎麼突然讓自己女兒回朝?
她幾步回了房,借口沐浴,屏退衆人,才走到書案,就見自己剛剛寫字的紙張淹了水,糊了一片,她微微蹙眉,點了蠟燭細烤。
良久,上面現出一行小字——計劃失敗,爲黑衣人所救。
那小字下面似是斟酌着,又潦草的寫了一行:非敵非友,形跡敗露。
她洗了個澡,等換好衣服到了前廳,正撞見慕如霜站在廳中兩眼含淚,對着坐在正位的陸聿懷哭訴。
“那原是極上乘的一匹馬兒,早就如同我兄弟一般......”
紀挽朝揉了揉眉心,賣慘時就是如同兄弟,甩鍋時就是畜生無理,真真好賴話都被一人說盡了!
她低眉和順,朝着陸聿懷一派溫柔,“我熬了蓮子羹,極是鮮甜,夫君先嚐一碗,再用晚膳。”
陸聿懷打量着紀挽朝,她穿着一件水藍色的紗裙,剛剛沐浴後的玫瑰香氣,聞起來妖嬈卻不濃鬱。
慕如霜瞧見人,登時勃然色變,“你這個毒婦,害死我的馬,還敢在這裝無辜,我今日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紀挽朝一怔,像是被這言論嚇得變了臉色,一雙眼睛氤氳着霧氣,“這,馬兒竟死了?我,我不知道,我只是,當時那馬兒沖着我嘶吼撒歡,我怕的緊......”
她囁嚅着嗓音越來越低,幾乎含着淚一般,陸聿懷心裏一緊,只覺得心上中了一記悶棍。
紀挽朝抬眸看向慕如霜,眼眸暈着溼意。
“郡主上門連番侮辱不夠,如今,還要在夫君面前造謠於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