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接過紙條,指尖被粗糙的紙張邊緣硌得生疼,卻又像被一股電流燙過。
原來,跌入深淵的,從來不止我一個。
我用新手機號掃碼進了一個微信群,群名叫“家·已散”。
群裏很安靜,算上我,一共十幾個人,頭像是清一色的默認灰色,像是集體奔喪。我給自己取了個化名,“阿阮”,然後小心翼翼地敲下一行字,發了出去:“我想知道,你們這些演員,之前真的從來沒見過彼此嗎?”
群裏死寂了半個小時,就在我以爲沒人會理我的時候,一個叫“美蘭超市”的ID突然跳了出來:“見?我們拍全家福都是分批去照相館的!我演鄰居趙阿姨,每次敲門送餃子還得看顧嶼給的‘劇本’”
“喏,就比如這個‘今日關鍵詞:關心小兩口冷戰’,這種劇本隔三差五都有嘞。”我的心跳驟然加速,立刻點了她的頭像,申請添加好友。
通過後,我沒多廢話,直接將合同裏關於“家庭成員”扮演細則的部分截圖發了過去。
對方秒回了一個震驚的表情包,緊跟着是一段語音,聲音激動得發顫:“天!我就說他怎麼連我家WiFi密碼都要記在本子上!”
她叫趙美蘭,答應和我見面,還帶來一份意外的禮物,是一段手機錄音。
錄音裏,一個男人喝得醉醺醺地抱怨:“演個表弟演三年,連她姨媽期都得記,結果尾款拖着不給,老子車貸都快斷了!”
這個男人叫李強,是我的“表弟”。
我約他在一家快餐店見面,點了兩杯最便宜的咖啡。
我沒提合同,只是托着下巴,一臉愁容地嘆氣:“我現在連起訴都不知道告誰,他們都說我是瘋子,說我幻想出了整個家族。”
李強嗤笑一聲,滿臉不屑:“你算好的,我聽說上一個客戶,老婆發現全家都是雇的,當場就從樓上跳了下去,好在是三樓,沒死成。”
我手裏的咖啡杯一晃,滾燙的液體濺在手背上,我卻感覺不到疼,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
李強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刻閉上了嘴。
我抓住時機,點開手機的轉賬碼推到他面前:“這五百是請你吃飯的,不爲別的,就爲你說句實話,顧嶼現在在哪?”
他盯着那個紅色的二維碼,眼神閃爍,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拿起手機掃了一下。“叮”的一聲輕響後,他壓低聲音說:“他最近常去城西的碼農驛站通宵寫代碼,說要重啓那個APP,嘴裏還老念叨着,說什麼‘蘇念離不開那個家’。”
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聽着他輕蔑又篤定的話,忽然輕輕地笑了。
原來這場精心編織的婚姻,本質不是愛,而是一場以溫情爲誘餌的監禁。
而我,要親手拆了這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