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禾渾渾噩噩地被沈依晴帶出心理諮詢室。
陽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感覺頭腦裏一團亂麻。
七年。
她竟然失去了整整七年的記憶。
這七年裏,她如願以償和洛聽南結婚,擁有了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然後……她親手把這一切都砸得粉碎。
而洛聽南,那個在她記憶裏清冷如墨的學長,卻一次次容忍她,不肯放手。
爲什麼?
林千禾想破頭也不明白。
剛走出大樓,兩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人就無聲地迎了上來。
“太太,請上車。”其中一人拉開旁邊一輛豪車車門。
林千禾這才注意到路邊停着一輛黑色豪車,車窗玻璃深得看不見內部。
這哪是接送,分明是押送。
她下意識地往沈依晴身後縮了縮,疑惑地看向她。
沈依晴拍了拍她的肩膀:“上車吧。洛聽南安排的車,送你回家。”
“有事就聯系我。”她補充道,晃了晃手機。
她們剛剛才把之前被林千禾拉黑(或者說被26歲的林千禾拉黑)的所有聯系方式重新加了回來。
林千禾依依不舍地看了沈依晴一眼,這才磨磨蹭蹭地上了車。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
林千禾看着窗外有些陌生的街景,用力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
疼。不是夢。
她深吸一口氣,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林千禾,不管那一年多的混蛋是不是你,這爛攤子你必須收拾!
約莫四十分鍾後,車子駛入一片綠樹成蔭的高檔社區,最終在一棟設計感極強的別墅前停下。
有人從外面爲她拉開車門,動作恭敬卻面無表情。
林千禾在那兩個黑西裝的“陪同”下,走進了寬敞卻莫名壓抑的大門。
一路上,她總感覺有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自己背上,像冰冷的蛛絲,讓她脊背發涼。
一進去,她就感到更不自在。
明明裝修極盡奢華,空間開闊,卻透着一股子冷清。
偶爾有穿着統一制服的傭人經過,看到她,要麼立刻低下頭快步走開,要麼眼神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
洛聽南和千千都不在家。
林千禾像個誤入他人領地的倉鼠,不敢亂走,不敢亂碰。
她試探着往大門方向挪了挪,立刻有人上前一步:“太太,您不能外出。”
“我只是想去花園走走!”林千禾有些惱火。
“抱歉,沒有洛總的允許,您不能離開別墅。”
囚犯。這是她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詞。
這座華麗的別墅,不過是個精致的牢籠。
等待,變成了漫長的凌遲。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卻感覺不到暖意。
她抱緊膝蓋,縮在客廳那張巨大的真皮沙發上,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她記得自己大概是下午兩點多被送回來的,現在好像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
夕陽西下時,她終於被允許走上二樓的露台。
晚霞很美,金紅色的光芒潑灑在天際,像打翻的調色盤。
這讓她恍惚想起了“幾個小時前”的草地音樂節。
也是這樣的黃昏,溫柔的晚霞給每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邊,年輕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風裏都是青草和自由的味道。
可眼前的夕陽,壯麗依舊,卻仿佛帶着一絲淒厲的血色,美得詭異,讓她心慌。
她把目光投向樓下精心打理的花園。
突然,一抹鮮亮的、跳躍的色彩撞入了她的視線。
花園角落那片草坪上,一個穿着嫩黃色小騎裝的小小身影,正騎在一匹溫順的設特蘭小馬駒上。
小馬邁着優雅的小步子,噠噠噠地在草坪上慢悠悠地走着。
那小身影實在太迷你,太可愛了,像一顆會移動的奶黃包。
林千禾的視線瞬間就被牢牢吸住。
明明那小娃娃騎得小心翼翼,旁邊還有專業的馴馬師牽着繮繩,走得比公園裏散步的老爺爺還慢。
但在林千禾眼中,卻仿佛看到了一個威風凜凜的小騎士,縱馬馳騁在廣闊的草原上。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目光貪婪地追隨着那個小身影,一秒都舍不得移開。
可惜,沒騎多久,小馬就被馴馬師牽回了馬廄方向。
那個嫩黃色的小團子也被旁邊等候的一個幹練女人抱了下來,很快消失在了林千禾的視野裏。
林千禾的心,也跟着一下子空落落的。
她失落地轉過身,正準備離開露台。
突然,樓下別墅一樓的大門處傳來了動靜。
林千禾的心怦怦直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下了樓梯。
剛跑到客廳,她就看到那個嫩黃色的奶黃包正噠噠噠地跑進來。
小頭盔已經摘掉了,露出毛茸茸的頭發。
那個看起來很幹練、表情嚴肅的女人緊跟在她身後。
小家夥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停下小腳步,仰起了小腦袋。
林千禾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天哪!這小娃娃長得也太好看了!
皮膚白得像牛奶,臉頰鼓鼓的帶着嬰兒肥,鼻子小巧挺翹……
最絕的是那雙眼睛,又大又圓,像兩顆浸在水裏的黑葡萄。
這眉眼,活脫脫就是萌化版的林千禾!
但那雙眼睛裏的神采,那挺翹的鼻梁,又隱隱能看到洛聽南的影子。
林千禾下意識地蹲下身,想露出一個最溫柔的笑容,想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千千……”她試探着,輕輕呼喚沈依晴告訴她的孩子的小名。
然而,她剛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團子就像受驚的小兔子,大眼睛裏迅速蓄滿了淚水,小嘴一咧。
“哇——!”
驚天動地的哭聲響徹整個客廳。
林千禾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
她還想上前去哄,那個幹練的女人已經一步上前,動作迅速地將哭泣的小團子抱進了懷裏,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了林千禾。
“太太,”女人的聲音很平靜,“請您不要靠近小姐。您知道的,小姐怕您。”
林千禾皺起了眉:“你是誰?”
女人顯然沒料到林千禾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回答:
“曲寒,千千的育兒師兼保姆。”
她一邊輕拍着抽泣的孩子,一邊補充道,“您上周才試圖把我辭退,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林千禾張了張嘴,卻無從解釋。
千千將小臉埋進曲寒的頸窩,小小的身子還在因爲哭泣而一抽一抽的,看得林千禾心疼又無措。
曲寒抱着孩子,安撫着,目光牢牢鎖定在林千禾身上。
林千禾看着曲寒那副戒備的樣子,心裏又委屈又生氣。
這是她的女兒,憑什麼她不能靠近?
“我只是想看看她……”林千禾試圖解釋,“她哭了,我……”
“千千。”
這時,一個低沉的男聲,從玄關方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