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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渺一進門,看見屋子裏亂七八糟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長嘆一口氣,
“十年來翻來覆去爲同一個理由鬧,你不煩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直直看着我。
我知道,他指的就是我又在吃徐菲菲的醋。
但我其實更好奇,徐菲菲怎麼這次肯放他回來。
“菲菲說你肯定又生氣,硬逼我回來哄你。”他蹲下來看着我,“滿滿,你什麼時候才能懂,她就是我妹妹。”
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把我攬進懷裏,
“你想吃魚?明天我就訂整桌魚席給你吃。你討厭百合?沒問題,我回頭就跟菲菲說以後別再買了。別不高興了,行不行?”
我盯着他那雙看起來無比認真的眼睛,忽然笑出了聲。
霍渺啊霍渺,你是真忘了,
從相識,到徐菲菲出國,不過短短兩年時間,我因爲過敏進了三次醫院——全跟她有關。
第一次見面,她提着一束百合送我當禮物。
我臉都變了,正想推辭,結果你二話不說把花塞我懷裏,
“這是菲菲的心意,你先拿着,之後再處理也來得及。”
可就是那一抱,害我全身發紅起包,連夜被送進醫院。
我當時什麼都沒說。
反倒是徐菲菲知道後哭得稀裏譁啦,像受盡委屈的小兔子。
你爲了哄她開心,帶她去看煙火,把我一個人放在病房裏待着。
後來還是聽你哥們提起,
其實她問過別人我喜歡什麼花,人家明明白白說了:除了百合,什麼都行。
你倒好,解釋說她粗心大意,把“不能送百合”聽成了“只能送百合”。
荒唐不荒唐?
之後那兩次,她照樣編出各種理由,你也次次照單全收。
這回是第四回了。
但這也將是最後一次。不會有以後了。
沉默中,他忽然注意到我身上穿的衣服,眼裏突然亮了一下,
“這件衣服......好久沒見你穿了吧。”
我低頭一看,才反應過來這是我當年的訂婚服,我媽親手給我縫的。
剛才收拾東西時,發現櫃子裏全是婚後你買的衣裳,一件也不想帶走。
卻忘了這件旗袍,曾在那個晚上被你親手解開,也被你用溫柔語氣哄着,讓我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你。
霍渺眼神漸漸發暗,呼吸也沉了下來,“最近太忙,都沒好好陪你。”
他慢慢湊近,滾燙的氣息貼着我耳根滑過,我整個人猛地繃緊。
可我的聲音卻冷得像冰水,
“算了吧,菲菲剛回國,水土不服,你不去陪她,待這兒幹嘛?”
他臉色一變,正要開口,手機偏偏在這時響了。
他接起電話,表情變幻不定,掛掉後匆匆要走,臨出門還不忘回頭甩一句,
“你就是太愛計較。”
“在家乖乖等着,我很快就回來。”
門“啪”地關上,我一下子癱在地上,拿手背拼命擦剛才被他碰過的地方。
可那種感覺像是鑽進了皮膚裏,怎麼搓都去不掉。
我才意識到自己多可笑——我以爲我能風輕雲淡地離開。
可手卻越動越快,只想着趕緊把東西收拾幹淨。
不到一個小時,整個屋子恢復原樣。
我站中間環視一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原來一個人在這裏活過的痕跡,是可以這麼輕易就被抹平的。
我留下那份離婚協議,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