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像是一把無形的重錘,敲碎了蘇清瑤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她那引以爲傲的冷靜和理智,在我絕對的強勢面前,顯得蒼白無力。她看着我,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羞憤,有不甘,有震撼,甚至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迷茫。
最終,她沒有再放一句狠話。因爲她知道,那沒有任何意義。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所有的商業手腕、家世背景,都如同孩童的玩具。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將我的靈魂看穿,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上了樓。那筆直的背影,依然帶着孤傲,卻也透着一股難言的蕭瑟與無力。
“陳少,您別介意,清瑤她就是這個性子,外冷內熱……”蘇振國在一旁尷尬地打着圓場。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
一只被圈養在金絲籠裏的金絲雀,和一頭在雪山之巔翱翔的雌鷹,性格自然是不同的。我喜歡後者。
傭人很快爲我收拾好了一間位於二樓的客房,就在蘇清瑤房間的斜對面。房間很大,帶着一個獨立的陽台,裝潢奢華,床墊柔軟得能讓人陷進去。
但我卻有些睡不着。
山上那張睡了十幾年的硬板床,似乎更合我的胃口。
我推開陽台的門,走了出去。夏夜的風帶着一絲微涼,吹散了白日的燥熱。別墅區的夜晚很安靜,只有遠處傳來的幾聲蟲鳴。
我靠在欄杆上,從口袋裏摸出那塊墨色玉佩。月光下,玉佩的質地愈發溫潤,上面那個古樸的“令”字,仿佛蘊含着某種神秘的力量。
老頭子,你把我踹下山,布下這麼一盤棋,究竟是爲了什麼?僅僅是爲了這樁婚事,還是……另有深意?
就在我出神之際,斜對面的陽台門,也“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蘇清瑤穿着一身真絲睡裙,走了出來。裙子的款式很保守,長及腳踝,但那貼身的材質,依然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完美曲線。月光爲她披上了一層銀紗,讓她看起來不似凡人,更像是一位誤入凡塵的廣寒仙子。
她顯然也沒睡着。
她也看到了我,嬌軀微微一僵,似乎想退回去,但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和我一樣,靠在了欄杆上,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夜空。
我們之間,隔着幾米的距離,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卻不再像客廳裏那般劍拔弩張。
許久,她清冷的聲音,才在夜色中幽幽響起。
“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她終究還是問出了口。這比任何質問和反抗,都更能代表她內心的動搖。她開始嚐試去了解我,而不是單純地排斥我。
“你的未婚夫。”我給出了和之前一樣的答案。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耐,“趙家在江城屹立數十年,根深蒂固,人脈通天。就算是一流世家聯手,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就讓它土崩瓦解。能做到這一點的,絕不是普通人,甚至……已經超出了世俗力量的範疇。”
她很聰明,已經觸及到了這個世界更深層次的真相。
我笑了笑,反問道:“那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蘇清瑤沉默了。她轉過頭,第一次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認真地、仔細地打量着我。
我的穿着,我的氣質,都和一個普通人無異。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擁有着翻雲覆雨的恐怖能量。這種極致的反差,讓她感到無比的困惑。
“我不知道。”她誠實地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你很危險。”
“危險,也意味着安全。”我看着她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爺爺當年,爲什麼會定下這門親事?僅僅是爲了所謂的門當戶對?”
我的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她心底的湖泊,激起了一圈圈漣漪。
是啊,爺爺當年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麼會爲一個孫女,定下一樁如此“不般配”的婚事?這其中,必然有她所不知道的隱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急切。
“沒什麼。”我見好就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有些事,你以後自然會明白。現在,你只需要記住一點,待在我身邊,沒人能再傷害你和你的家人。”
說完,我轉身回了房間,留下她一個人在月光下,蹙眉沉思。
這一夜,注定是許多人的不眠之夜。
……
第二天清晨,當我從打坐中醒來,神清氣爽地走下樓時,一個清脆活潑的聲音,像山間的黃鸝鳥一樣,在大廳裏響了起來。
“姐!你聽說了嗎?天大的新聞!趙家完蛋了!昨天晚上一夜之間,公司破產,家主趙天雄卷款潛逃,連他那個寶貝兒子趙楓,都不知道怎麼從環球中心頂樓掉下來摔死了!真是大快人心!這下沒人再逼你了吧?”
我看到一個和蘇清瑤有着七八分相似,但氣質卻截然相反的年輕女孩,正興奮地抱着蘇清瑤的胳膊,嘰嘰喳喳地說着。
她穿着一身運動裝,扎着高高的馬尾,臉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像一顆小太陽。
想必,她就是蘇清瑤的妹妹,蘇清月了。
蘇清瑤的表情有些復雜,她看了一眼從樓梯上下來的我,沒有說話。
蘇清月也注意到了我,她好奇地眨了眨大眼睛,歪着頭打量着我:“咦?姐,這位是……”
不等蘇清瑤回答,蘇振國就滿面紅光地從餐廳裏走了出來,無比熱情地介紹道:“清月,快來見過你姐夫!這位就是陳淵,陳少!以後就是我們家的人了!”
“姐夫?!”
蘇清月的美眸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成了“O”型,看看我,又看看她姐姐,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爸!你胡說什麼呢!”蘇清瑤又羞又氣,連忙嗔道。
“我可沒胡說!這是你爺爺當年親口定下的!”蘇振國現在是鐵了心要抱緊我這條大腿,態度無比堅決。
蘇清月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跑到我面前,像只好奇的貓咪一樣,圍着我轉了兩圈,然後一臉神秘地湊到我耳邊,小聲問道:“喂,昨晚趙家那事,是不是你幹的?”
我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這丫頭的直覺,倒是敏銳得驚人。
我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對她笑了笑。
我的這個反應,在蘇清月看來,無疑就是默認了。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閃爍着崇拜的小星星。
“哇!姐夫你好酷啊!你就是傳說中那種扮豬吃老虎的絕世高人吧?快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她纏着我,滿臉都是興奮和好奇。
看着這個自來熟的小姨子,和旁邊那個一臉無奈、耳根卻微微泛紅的蘇清瑤,我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意。
山下的生活,似乎,也並沒有那麼無聊。
然而,就在蘇家別墅裏一片其樂融融之時,江城的另一端,一座隱於鬧市的古樸四合院內,氣氛卻凝重如冰。
一個身穿紅色旗袍、身段妖嬈的女人,正跪在一片竹林前的蒲團上。她的面前,是一個背對着她,正在修剪花枝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唐裝,動作不緊不慢,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某種玄奧的韻律。
“主上。”紅衣女人低着頭,恭敬地匯報道,“江城趙家,一夜覆滅。據查,此事與一個名爲陳淵的年輕人有關。此人來歷不明,實力深不可測,似乎與天機閣有所關聯。”
“天機閣?”男人修剪的動作頓了頓,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他們倒是越來越不安分了。”
“主上,需要屬下去查探一下這個陳淵的底細嗎?”
“不必。”男人淡淡地說道,“區區一個天機閣,還翻不了天。我讓你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有了。”紅衣女人從懷中取出一張照片,雙手奉上,“我們的人,在蘇氏集團的公開資料裏,找到了這個。”
照片上的人,正是蘇清瑤。她出席一場商業晚宴,爲了搭配禮服,將一頭青絲高高挽起,發間,插着一支造型古樸的……鳳凰金簪。
男人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龐。他接過照片,目光落在照片上那支金簪上時,瞳孔驟然一縮!
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從他身上彌漫開來,讓周圍的竹葉都簌簌發抖!
“鳳凰於飛,涅槃重生……”他喃喃自語,眼中閃爍着狂熱與貪婪的光芒,“錯不了……就是它!那件東西的‘鑰匙’!”
他抬起頭,看向遠方蘇家別墅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傳我命令,啓動‘獵凰’計劃。”
“告訴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把那個女人,和她頭上的‘鑰匙’,給我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至於那個叫陳淵的……如果他敢阻攔……”
男人的眼中,殺機畢露。
“那就讓他,和整個江城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