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嫣也沒了好臉色，皺着眉道：
“我說過，我從不幹預他交友和戀愛，你的揣測，毫無意義，也令人厭煩。”
關思嘉唇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眼神卻無比冰涼，她語氣帶着一點好奇與試探：
“這樣啊……我畢竟是他家裏認可的未婚妻，日後，如果我們交往，姐姐不會不舒服吧？還是，需要他隨時報備行蹤？”
江嫣眯了眯眼睛，語氣慍怒：
“你爲什麼總是試圖在我和他之間編造一些你臆想出的劇本？你如果繼續含沙射影，我不介意將今天的談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程家，讓他們來處理……至於你跟他，你們如何相處，是他的自由，我無權幹涉。”
江嫣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又開口道：“但是……如果你，或者程家，敢違背他的意願，拿他的感情當做利益交換的籌碼……我，一定，跟你們沒完。”
關思佳訝異地看了她一眼，錯愕半晌，才輕哼一聲：
“好啊，那我拭目以待，希望姐姐你真能如你所說，一直這麼深明大義。”
***
傍晚。
火鍋店，三樓包房。
冒着煙氣的紅油在湯汁中熱鬧地翻滾。
寧馨大聲舉杯：“來來來，慶祝程程回國，先幹一杯！”
三人碰杯，寧馨笑着道：“時間真快啊，程程都到了能喝酒的年紀了。”
程曜在一邊道：“寧姐，我都成年三年了。”
“我印象裏，你還是十七八歲，坐火車來江城看你姐的小少年呢。”
江嫣也跟着笑，她看着程曜，心情十分復雜。
她的確把程曜養得很好。
她的起點很窮。
從十八歲負債離家，到如今江市有車有房，全靠自己打拼。
也靠着努力，讓程曜一身貴牌，想出國就可以出國。
雖然……沒有程家那麼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不能讓程曜當真少爺。
但她依舊爲自己感到自豪。
也爲她這個品學兼優的弟弟感到驕傲。
腦子裏閃過品學兼優四個字，江嫣表情頓了一下。
她和程曜相依爲命八年，一直覺得程曜是個懂事又省心的弟弟。
可如今……
三個月前那件事，讓她一度失眠，徹夜反思。
如今再次見到程曜，她本以爲自己會控制不住脾氣，可看着他有一點瘦削的臉，她忽然想，他還那麼年輕，也許只是一時沖動，獵奇心理。
這次把他送出國三個月，他總該知道自己什麼意思。
而且，她已經想好，等他大學畢業，直接把他送出國讀研，眼不見心爲淨。
正這麼想着，程曜忽然開口：“姐姐，我敬你一杯。”
江嫣忙把酒杯舉起來。
程曜舉杯，眼神乖巧，唇角勾了勾：
“謝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的付出與疼愛。”
江嫣幹笑了一下：“……應該的。”
她把酒送進嘴裏。
……疼愛這種詞兒，在小孩嘴裏說出來，很可愛。
可在一個聲音低沉磁性的成年男生嘴裏說出來，總覺得有點微妙。
程曜轉而對寧馨道：“我也敬我們超模大美女寧姐一杯。”
江嫣笑着道：“我跟你一起敬寧寧，沒有寧姐英明領導，哪有咱們的今天。”
寧寧大笑着道：“哎呀，瞎說什麼大實話。”
三人又憶一會兒往昔，程曜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他從洗手間出來，邊走邊低頭看手機。
今天下午那家餐廳的包場顧客名字找到了。
餐廳的系統中只錄入了“關小姐”三個字，並留下了手機號。
程曜看着那串手機尾號，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他正思索間，左臂忽然被撞了一下，緊接着皮膚一涼。
程曜低頭看了一眼，
一杯奶茶被直接潑到了他上衣上，污了一大片，還濺了一點在鞋子上。
撞他的女孩一頭長卷發，粉色小香風抹胸上衣配同色短裙，搭配了長襪，又純又乖的風格。
程曜微微蹙了一下眉，拿了紙巾擦衣服上甜膩的茶湯。
“呀……對不起！”
少女的聲音清脆甜美，帶着一點冒失和驚慌。
女孩也抽了紙巾要幫他擦手臂上的茶湯。
程曜微微躲了一下：“不用，我自己來。”
女孩語氣溫柔，帶點撒嬌：“是我沒看路，要不……我賠你一套衣服，或者把這件幹洗一下？費用我出。”
程曜蹙了蹙眉。
他這件上衣，是今年春天江嫣去意大利看秀，特意給他定的秀款。
程曜開口道：“沒事，不用了。”
說罷，他一邊擦一邊要往回走。
女孩在後邊“哎”了一聲，追過來：“這怎麼好意思，弄髒後清理也很貴的……要不加個聯系方式，處理好以後，你把賬單發給我?”
程曜終於正眼看了她一眼。
女孩睜大了眼睛，背着手，微微咬唇，眼神無辜。
程曜皮笑肉不笑，十分禮貌地開口：“不需要，下次走路看路就行了。”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晃過幾分不服。
兩個女孩從旁邊繞過來：“怎麼樣嘉嘉？”
關思嘉表情有些陰沉，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別問了。”
倆人都被噎了一下。
穿紫色裙子的小聲道：“不過他本人比照片帥哎，好高哦，身材也好好，感覺是練過的。”
“肩好寬，臉也好帥。”另一個高馬尾的道：“嘉嘉，你別說，你這個聯姻對象，還真是你追求者裏硬件條件最好的一個。”
“就是啊……臉長得好也蠻重要的，畢竟以後要天天見，長得醜的話，每天多看一眼都煩死了。”
這話讓關思嘉臉上的陰沉消散了幾分。
她剛回國不久，家裏安排介紹的聯姻對象絡繹不絕。
她本以爲自己沒那麼看重外表，只要家世足夠好的就夠了。
可是見了四五個以後，她開始覺得自己也沒那麼看重家世。
程曜，是唯一還沒見到真人，只看照片就讓她非常驚豔的一個。
他這張臉，當明星去拍戲也綽綽有餘了。
家世又恰好不錯，他父親程少商又極力想要促成這一樁聯姻。
雖然他母親出身不好，可畢竟是程家，就算是個‘庶出’，只要是兒子，日後的資源也不會太差。
人不能既要又要，英俊的另一半能給人帶來很高的情緒價值，日後事業差一些，她也願意拿自己家的資源幫襯着。
關思嘉淡淡道：“……勉強還可以吧，沒照片上帥得那麼誇張。”
她挑了挑眉，看向程曜消失的方向。就算他本人現在不太配合又如何？他被程家趕出去這麼久，總是要點面子的。
等利益和特權真金白銀地鋪展到他面前時，他就不會是現在這個高傲的嘴臉了。
***
程曜回到餐桌前，一身的狼狽。
寧馨和江嫣都嚇了一跳。
“怎麼搞的？”江嫣拿了紙巾給他擦小臂上的污漬。
“被人撞了一下。”
程曜低頭，看着認真給他擦衣服的江嫣，低聲道：“姐姐，對不起。”
江嫣開口：“沒事兒，明天拿去奢護看看能不能洗掉，不行我找品牌方問問，還能不能訂一件一樣的。”
寧馨在一邊搖頭：“有你這麼慣孩子的嗎江嫣？”
江嫣淡淡道：“我看他很愛穿這件，去國外都帶着。”
程曜有些不自然地低頭，眼中閃過幾分隱忍神色。
江嫣揪着他領口認真擦。
距離太近，
……香香的。
她換了香水？
還是洗發水或者身體乳的味道？
門口忽然傳來一個隱約的聲音，
“對，我認識定包廂的江小姐，我進去說幾句話。”
未等三人反應過來，門已經被打開，一個年輕女孩施施然走了進來，笑容溫柔得體。
“你好，我剛才太冒失了，還是過意不去，給我個聯系方式，衣服幹洗護理的費用還是我來承擔吧，也讓我心裏踏實一些。 ”
三人抬頭，江嫣鬆開程曜的衣服。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
……關思嘉？
程曜有些不耐煩地抬頭看了一眼，語氣冷淡地道：“不用了，我沒有給陌生人聯系方式的習慣。”
關思嘉咬了咬唇，有些嬌嗔地道：“加個微信也不行嗎？旁邊這位……不會是你女朋友吧，是她不讓你加？”
程曜微怔，側眸看了一眼江嫣。
江嫣打量了眼她的上衣，神色十分玩味。
她開口：“……我是他姐。”
關思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輕笑：“果然是姐姐啊，我就說嘛，也不像女朋友，倒像……阿姨呢。”
空氣瞬間降溫，程曜眉眼沉了一瞬。
寧馨臉色也變了，二郎腿都放下了，坐直了看着這女孩。
程曜看着關思嘉，眼中忽然閃過幾分輕蔑，回頭有些意味深長地問江嫣：“姐姐，你同意我給她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