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防洞的入口藏在一片倒塌的商場廢墟下，厚重的鋼筋混凝土門早已鏽穿，門軸處纏着半枯的藤蔓，一推就發出“吱呀”的哀鳴，像極了瀕死者的喘息。任小粟背着顏六元率先踏入，負熵微光在指尖亮起，照亮了前方幽深的通道——空氣中彌漫着黴味和鐵鏽味，地面積着沒過腳踝的污水，水裏漂浮着舊時代的碎紙片，上面的字跡早已模糊。
“流民分三隊，每隊留兩個人守着入口，其他人跟着我們往裏走，”楊小槿提着戰術燈走在第二順位，燈光掃過通道兩側的牆壁，露出上面斑駁的標語，“注意腳下，水裏可能有金屬碎片，別割破草鞋。”
呂樹跟在隊尾，手裏把玩着硬幣，眼神卻警惕地盯着通道頂部：“這地方不對勁，舊時代的人防洞不該這麼安靜——你們聽，裏面有‘咔嗒’聲。”
他話音剛落，通道深處突然傳來密集的“咔嗒”聲，像是無數甲殼在碰撞。任小粟立刻停下腳步，負熵刃重新凝聚，淡白色的光映亮了前方的黑暗——只見幾十只拳頭大小的機械甲蟲正從通道頂部的裂縫裏爬出來，它們的外殼是暗綠色的，甲殼上布滿細小的孔洞，頭部的復眼閃爍着紅色的光，正是盤古的殘留機械。
“小心它們的酸液！”任小粟剛喊出聲，最前面的一只機械甲蟲突然從孔洞裏噴出一道綠色的液體，液體落在地面的污水裏，“滋滋”聲響起，水面瞬間冒起白煙，連鋼筋都被腐蝕出細小的坑。
流民們嚇得往後退，有個年輕的流民沒站穩，差點摔倒——楊小槿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同時從背包裏掏出幾顆破片手雷，拔掉保險栓扔向機械甲蟲群：“小粟，我炸它們的陣型！”
“轟隆！”
手雷炸開，碎石和污水飛濺，幾只機械甲蟲被炸飛，甲殼碎裂，露出裏面紅色的線路板。但剩下的甲蟲卻像沒受影響一樣，反而加快了速度，朝着流民群爬來。
呂樹的電弧瞬間亮起，金色的電流順着通道頂部蔓延，像一張電網，將十幾只機械甲蟲粘在上面：“這些蟲子的甲殼導電，我能暫時困住它們，但撐不了多久——任小粟，你得盡快找到它們的控制中樞！”
任小粟點頭，背着顏六元朝着通道深處沖去。他刻意避開地面的酸液，負熵刃劈向擋路的機械甲蟲，刃芒落下，甲蟲的甲殼瞬間被劈成兩半，綠色的酸液濺在刃芒上，發出“滋滋”的聲響。但就在這時，他左胸的疼痛突然加劇，眼前一陣發黑，腳步踉蹌了一下——剛才對付機械蛇和追兵已經耗了太多生命力，現在每動一下，都像在抽走身體裏的力氣。
“哥……別……”
背上的顏六元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任小粟低頭看去，發現弟弟的眼底又開始泛起黑色，嘴角溢出的血絲染紅了他的衣領。更糟的是，顏六元的手指開始抽搐，一股微弱的精神力朝着周圍的流民涌去——那是觀察者在操控他的精神力，想要幹擾流民！
“六元，醒過來！”任小粟用額頭抵住弟弟的額頭，強行將一絲負熵注入他的體內。負熵遇到觀察者的精神力，發出“啵”的一聲輕響，顏六元的身體顫了一下，眼底的黑色退了些，但任小粟自己卻悶哼一聲，掌心的灼痛感瞬間竄到頭頂，負熵刃差點熄滅。
“小粟，小心身後！”楊小槿的聲音突然傳來。
任小粟猛地回頭，只見一只漏網的機械甲蟲正朝着他的後頸爬來，頭部的孔洞裏已經亮起綠色的光，顯然準備噴酸液。他立刻側身，同時將負熵刃往後一劈，甲蟲被劈成兩半，綠色的酸液濺在通道的牆壁上，腐蝕出一個小坑。
但這一分神，通道頂部又爬下來十幾只機械甲蟲，它們繞過呂樹的電網，朝着流民群沖去。有個年紀大的流民反應慢了，被一只甲蟲爬到了腿上，酸液噴在他的褲腿上，立刻燒出一個洞，老人疼得慘叫起來。
“別慌！”楊小槿立刻沖過去，用匕首挑飛那只甲蟲，同時從背包裏掏出急救包，給老人包扎傷口，“大家把手裏的鋤頭舉起來，別讓甲蟲靠近！”
流民們立刻照做，鋤頭和扁擔在通道裏揮舞，暫時擋住了機械甲蟲的進攻。但更多的甲蟲還在從裂縫裏爬出來，呂樹的電弧已經開始閃爍，顯然快要撐不住了：“任小粟，控制中樞到底在哪兒？再找不到，我們就得被這些蟲子包圍了！”
任小粟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適，負熵微光在掌心亮起，順着通道牆壁蔓延——他在嚐試用負熵感知周圍的能量波動，盤古的機械造物都會有能量反應，控制中樞的反應肯定最強烈。很快，他感覺到通道盡頭的右側有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像是一台正在運轉的機器。
“在那邊！”任小粟朝着通道盡頭指去，“呂樹，幫我擋住蟲子，我去毀掉控制中樞！”
呂樹咬牙，將電弧的強度調到最大，金色的電流瞬間覆蓋了通道頂部，將大部分機械甲蟲都粘在上面：“你快點！我最多撐三十秒！”
任小粟立刻朝着通道盡頭沖去，負熵刃在身前劈開擋路的甲蟲。通道盡頭的右側有一扇鐵門，門上有個紅色的按鈕，顯然就是控制中樞的入口。他抬手將負熵刃劈向鐵門，“哐當”一聲，鐵門被劈出一道裂縫，裏面傳來“滴滴”的警報聲。
就在這時，呂樹的聲音傳來：“任小粟，我撐不住了！”
任小粟回頭，只見呂樹的電弧已經熄滅，他正用硬幣砸飛爬過來的甲蟲，手臂上被酸液濺到，燒出了一個小泡。楊小槿和流民們也快撐不住了，幾只甲蟲已經突破了防線，朝着一個小孩爬去。
“負熵·爆！”
任小粟低喝一聲，將掌心的負熵凝聚成一團光球，朝着鐵門扔去。光球炸開，鐵門瞬間被炸毀，裏面的控制中樞暴露出來——那是一台半米高的機器，上面閃爍着紅色的光點，正是盤古的標志。
“滋——”
控制中樞被炸毀的瞬間，通道裏所有的機械甲蟲突然僵住，然後“咔嗒”一聲掉在地上，徹底失去了動靜。流民們鬆了一口氣，紛紛癱坐在地上，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任小粟也鬆了一口氣，靠在牆壁上喘着氣，掌心的灼痛感已經蔓延到了整個手臂，指甲蓋泛白的範圍更大了。他低頭看向背上的顏六元，弟弟的呼吸已經平穩了些，但眼底的黑色仍未完全褪去，顯然觀察者還在他的意識裏。
楊小槿走過來，幫他檢查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剛才被酸液濺到，燒出了幾個小泡：“還好只是皮外傷，我給你處理一下。”
呂樹也走過來，揉了揉手臂上的泡，臉上帶着調侃的笑容：“任小粟，你剛才那一下‘爆’挺厲害啊，就是耗的生命力有點多——你看你，臉色白得跟紙一樣。”
任小粟沒說話，只是看向控制中樞的殘骸。殘骸裏有一張沒被炸毀的芯片，芯片上除了盤古的標志，還有一行小字：“極地禁區，熵增核心防御啓動，需負熵密鑰解鎖。”
“負熵密鑰？”任小粟皺起眉頭，難道他的負熵能力，就是解鎖熵增核心的關鍵？
就在這時，守在入口的流民突然跑了進來，臉上滿是慌張：“任老大，外面……外面來了好多燈塔聯邦的裝甲車，還有……還有會飛的機械鳥！”
任小粟的心沉了下來，他走到入口處，透過門縫往外看——只見遠處的公路上，至少二十輛裝甲車正朝着人防洞駛來，天空中還有十幾只翼展兩米的機械鳥，它們的翅膀是金屬做的，頭部的攝像頭正對着人防洞的方向，顯然已經發現了他們。
“看來盤古把我們的位置發給燈塔聯邦了，”呂樹走到他身邊，臉色也嚴肅起來，“這裏不能待了，我們得立刻走——不過往哪兒走？前面的路都是廢墟，很容易被他們追上。”
任小粟看向通道深處，剛才炸毀控制中樞後，他注意到裏面還有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口的牆壁上有舊時代的標識，寫着“緊急避難通道，通往北方山脈”。北方山脈，正是通往極地禁區的方向。
“走緊急避難通道，去北方山脈，”任小粟握緊負熵刃，掌心的淡白色刃芒裏紅色又濃了些，“只有去極地，拿到熵增核心，才能解決盤古和觀察者的問題。”
楊小槿點點頭，立刻開始組織流民：“大家收拾一下東西，帶上足夠的水和食物，跟着我們走，別掉隊！”
呂樹則走到控制中樞的殘骸旁，用電弧將芯片銷毀：“不能給他們留下任何線索——任小粟，你能撐到北方山脈嗎？你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
任小粟深吸一口氣，重新背起顏六元，朝着緊急避難通道走去：“能撐住。”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身後是信任他的流民，身邊是並肩作戰的同伴，弟弟還在被觀察者寄生，盤古和燈塔聯邦還在追殺他們——他必須撐到極地，拿到熵增核心，守護住他想守護的一切。
緊急避難通道狹窄而潮溼，只能容一個人通過。任小粟走在最前面，負熵微光照亮前方的路，楊小槿和呂樹跟在他身後，流民們則排成一隊，小心翼翼地跟着。通道裏只有腳步聲和呼吸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疲憊，但眼神裏卻有着堅定的光芒——他們相信任小粟，相信跟着他，能找到一條活下去的路。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通道盡頭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任小粟加快腳步，走出通道後，發現他們站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山下是連綿的廢墟，遠處的北方山脈在夜色裏像一條黑色的巨龍，隱約能看到山頂的積雪。
“前面就是北方山脈了，”任小粟指着山脈的方向，“翻過山脈，再走三天，就能到極地禁區的邊緣。”
楊小槿抬頭看向北方山脈，眼神裏滿是堅定：“那我們就出發。”
呂樹則靠在一棵枯樹上，從背包裏掏出一瓶水，遞給任小粟：“先喝點水，補充點體力——接下來的路，只會更難走。”
任小粟接過水，喝了一口，冰冷的水順着喉嚨往下流，稍微緩解了身體的不適。他看向山下的廢墟，隱約能看到燈塔聯邦的裝甲車已經開到了人防洞的入口，機械鳥在天空中盤旋。
“走吧，”任小粟率先朝着北方山脈走去，負熵刃在夜色裏亮起一道淡白的光，“去極地。”
楊小槿和呂樹跟在他身後，流民們也紛紛跟上。夜色裏，一行人朝着北方山脈走去，身影逐漸消失在廢墟和山脈之間。他們知道，接下來的路會充滿危險，但他們沒有退路——只能前進，朝着極地，朝着熵增核心，朝着希望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