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戈有的選,她絕對不會做陰使。
陽使工作時間沒有硬性要求,唯一有要求的就是他們必須在晚上九點之前把一批亡魂送往長街。
而陰使就辛苦了,晚上九點得去長街打卡,下班時間完全看運氣。
長街實際長度爲十裏,若隊伍中有一個亡魂不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這條街就會無限延長出一條虛幻的道路。
同時,陰使也必須扮演心理導師這個角色——只有所有人都接受死亡,長街才會出現盡頭。
偏偏前天安戈運氣不好,遇上個死犟的,一路上都在勸對方放下過去,前路光明,來世又是一條好漢之類的。
回家的時候都能聞到隔壁醬豬肘的香味了。
手機一連網,瞬間化身某不可描述,安戈看着一條接一條@自己的信息,還以爲是上面開始追究自己沒及時保護厲溫這件事。
心都快炸出膛了,結果發現他們在傳自己和厲溫的八卦!
安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敢問,更不敢睡。
就這麼一直熬到晚上九點繼續上班,好容易回來補覺,三小時都沒睡到,厲溫就抱着搓衣板殺了過來。
好家夥,生產隊的驢也不敢這麼熬!
晚上,安戈已經到了沾床就睡的地步。
就算厲溫就在門外,她也能睡的跟死豬一樣,因爲……已經用大鐵鏈子把對方扣起來了吖!
解酬可能看自己實在慘了點,就主動說自己可以在客廳看着厲溫。
這些都是欒敬堯點頭同意的,所以安戈沒什麼心理負擔。
且解酬也主動請纓,搬了張躺椅堵在自己房間門口。
說好了枸杞配咖啡,刷最炫的視頻,熬最長的夜。
可不知爲何,解酬覺得自己眼皮越來越沉……
就在手機掉下的刹那,睡在沙發上的厲溫突然坐起。
只見他兩手托腮,看着纏在自己腰上的鐵鏈子陷入了沉思。
或許在考慮最近奶粉的市場價、或許在想冥司的奶媽一個月幾多錢……
厲溫拂起袖子,摸了摸手臂上還未褪去的疤痕,心納悶:我真有這麼大能耐?
越想越不對勁的厲溫咔噠一聲扭開鎖鐵鎖,躡手躡腳跨過解酬,直接進了安戈的房門。
但見安戈蜷在床上,懷裏還緊緊抱着一個枕頭,活跟一個小可憐似的。
厲溫將食指彎曲,用指節輕輕揉了揉安戈烏青的眼圈:
搞不懂自己以前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遙望千年,終於得以接近的心愛人,厲溫恨不得直接拿床單把她包回普明宮,但過去的種種卻告訴自己——現在多碰一下都是罪過!
所以厲溫真的一下也沒多碰,將對方蹬開的被子理好後,老老實實拉過了對方的手——
誰還不懂個醫理了?
孩子他沒找到,倒是讓厲溫終於明白了一點:傻子演久了,多少會降智。
他奶奶的!騙老子!
“這次我可沒動你……”厲溫說這句話的時候,口氣仿佛在道歉似的。
但熟睡中的安戈並不知情。
她睡覺一直沒什麼安全感,總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間,隨着大腦逐漸陷入沉睡,整個空間的光線越來越暗。
就在安戈茫然無措時,耳邊恍然傳來一陣空靈的女聲,那聲音仿佛從深淵中探出,悄無聲息地纏住了自己……
幽幽道——
寒風冽,
孤煙長伴南歸雁,
旌旗逶迤三百裏。
戍鼓歇,
將軍引劍憶鳳闕,
征人聞笛盡望鄉。
雲海涌,
丹墀塗血無人過,
孤城嘆息未應閒。
長路漫,
魂回沙場皆人骨,
從前幽怨無處尋……
“又是這……” 安戈心裏嘀咕,上次聽到這首小曲,還是在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
這該死的小曲!
若不是因爲這曲聲把鬧鈴聲蓋住,她一個小時前就該醒了!
安戈猛從床上一躍而起,忙不迭跑進衛生間——
中元節前一周十殿鬼王會隨機巡視長街,而今天就是最後一天,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安戈的頭發不算長,甚至有些男性化:前面基本都是齊耳短發,後面再長,也就剛好過肩的樣子。
想甜的話,就把後面披散的頭發分爲兩股,再加個可愛的頭飾;想颯的話,那就簡單束起或者披散。
別看安戈年輕,但按照冥司職員簿上的記錄,她已經97歲了。
但她只有22年的記憶。
因爲經常發生陰陽使受到亡魂執念影響,然後發瘋的事故,所以冥司每隔25年都會爲他們消除一次記憶……
安戈正對着鏡子猶豫弄哪種風格,赫然發現有一道線條從眼角一直延伸到太陽穴……
這,淚痕嗎?還挺新。
而且這麼大的印記,明顯不是打哈欠流出來。
在安戈聽來,應該是某個將軍和位深宮佳人的故事,愛而不得,戰死沙場的那種。
老掉牙的套路了,都沒一質量上乘的短視頻催淚,她居然能爲這哭,着實有點莫名其妙。
安戈在嗤之以鼻的同時看了眼手機——
媽誒!還有20分鍾就九點了!
她趕緊捯飾好自己,匆匆抓起桌上的一個米色“帆布袋”和面包後,一口氣沖進電梯。
電梯三面幾乎全是鏡子。
安戈根本不看樓層按鈕,而是直接朝着最裏面的那面鏡子走了過去。
當鏡面接觸到人體瞬間,立馬泛起漣漪般的光圈。
穿過鏡面,安戈頓時置身於一個和那*個電梯一模一樣的空間裏。
二者唯一區別就是樓層按鈕。
原本1-33樓的按鈕瞬間消失,僅剩一塊閃爍着詭異紅光的按鈕。
待安戈按下後,整個電梯瞬間陷入黑暗,並急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