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米都沒有，還欠了二十塊錢的債……
這幾句話像是一盆冰水，從趙昊的頭頂澆到了腳底。
剛剛因爲獲得金手指而燃起的萬丈豪情，瞬間被這殘酷的現實給澆滅了一大半。
他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她明明那麼漂亮，卻因爲貧窮和絕望，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灰敗的色調，連那雙動人的眸子都失去了光彩。
趙昊心裏莫名地有些發堵。
他忍着腹中雷鳴般的飢餓感，伸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梁淑慧還在發顫的肩膀，聲音幹澀卻堅定：“別急，天塌不下來。”
說完，他站起身，“我去找吃的。”
梁淑慧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聲音裏滿是茫然和不解，“去……去哪兒找？”
村裏誰家都不富裕，更何況他們家現在這名聲，誰肯借糧給一個“克夫克女”的喪門星？
就在這時，院子外頭的大喇叭突然“滋啦”一聲響了起來，緊接着，村支書那洪亮又帶着點沙啞的嗓音傳遍了整個莽村。
“喂喂！全體社員注意了啊！全體社員注意了！”
“最近後山那頭野豬是越來越猖狂了！昨天晚上又拱了王二柱家半畝地的紅薯！這畜生再不除掉，咱們今年的收成都要被它給糟蹋光了！”
“經村委會研究決定！現在發布懸賞！誰要是能把這頭野豬給獵殺了，不論死活，抬到村委會來，村裏獎勵現金五十塊！五十塊錢！野豬最終也歸個人所有！！！”
廣播一出，整個莽村都炸了鍋。
“五十塊！我滴個乖乖，我一年到頭都攢不下這麼多錢！”
“錢是多，可那也得有命花啊！那野豬跟小牛犢子似的，獠牙那麼長，一頭就能把人給拱穿了！”
“就是，王二柱昨天帶了七八個壯勞力想去圍它，結果呢？差點沒被那畜生給端了老窩！”
村民們的議論聲和驚呼聲此起彼伏，但沒有一個人敢應下這活。
然而，在林家這間破敗的屋子裏，聽着廣播的趙昊，眼睛卻“唰”地一下亮了起來。
野豬？
五十塊錢！
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嗎？
有了這五十塊，不僅能還清二十塊的債，剩下的錢足夠他們撐過很長一段時間了。
更別說，那幾百斤的野豬肉，就是眼下最金貴的硬通貨！
趙昊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勢在必得的興奮。
梁淑慧看着他臉上突然亮起的神采，心裏咯噔一下，一個可怕的念頭涌上心頭。
她一把抓住趙昊的胳膊，聲音都嚇得變了調：“大郎，你……你該不會是想……”
趙昊回頭，看着她驚恐的眼神，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去試試。”
“不行！絕對不行！”
梁淑慧的尖叫聲幾乎要刺破屋頂，她死死地拽着趙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當家的才走，你不能再去冒險！那東西會要人命的！”
“我求求你了，大郎，咱們就是喝西北風，也不能去送死啊！”
她已經失去了丈夫和女兒，這個家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相依爲命，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眼睜睜看着趙昊去送死了。
趙昊看着她崩潰的樣子，心裏嘆了口氣。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用力，卻又帶着一絲不容抗拒的溫柔，將她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掰開。
“不去試試，今天晚上咱們就得餓死。”
丟下這句話，趙昊不再理會她的哭喊，轉身大步走進了院子。
這個家，從現在起，他說了算。
院子裏堆着一些雜物，趙昊的目光掃了一圈，很快就鎖定了一根被丟在牆角的楠竹。
這竹子夠老，韌性十足，是做弓臂的絕佳材料。
他又從柴房裏翻出一段結實的麻繩當弓弦。
在他的腦海裏，“高級箭術”帶來的知識讓他對弓箭的構造和制作了如指掌。
他拿起柴刀，動作嫺熟地削砍着楠竹，開槽、打磨、上弦……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仿佛做過千百遍一樣。
很快，一張簡陋卻充滿力量感的長弓就在他手中成型了。
他又找了幾根筆直的細竹竿，削成箭矢，用火烤直。
箭頭是個麻煩事，他索性砸碎了一個破碗，取了最鋒利的幾塊瓷片，用麻繩緊緊地綁在箭杆前端。
雖然簡陋，但對付皮糙肉厚的野豬，這種鋒利的瓷片造成的撕裂傷，有時候比鐵箭頭更致命。
梁淑慧站在門口，呆呆地看着院子裏那個埋頭忙碌的男人。
他專注的神情，利落的動作，還有那股子不容置疑的決絕，都讓她感到無比的陌生。
這還是那個平日裏悶聲不吭，甚至有些懦弱的上門女婿嗎？
她想再勸，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無助地絞着衣角，眼淚模糊了視線。
一個小時後，趙昊背着一把粗制濫造的長弓，和五支同樣粗糙的箭矢，大步走出了院門。
“大郎……”梁淑慧追到門口，聲音哽咽。
趙昊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只是留下一句話：“在家等我，我很快回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朝着後山的方向走去。
村道上，不少人都在議論着野豬和那五十塊懸賞的事。
看到趙昊背着弓箭出來，都投來了驚奇的目光。
“喲，這不是林家的上門女婿嗎？這是要去哪兒啊？”一個尖細的女聲響起。
趙昊循聲望去，只見隔壁鄰居李素珍正倚着門框，一邊嗑着瓜子，一邊朝他擠眉弄眼。
李素珍長得有幾分姿色，就是嘴碎，在村裏風評不太好，聽說跟好幾個男人不清不楚的。
她上下打量着趙昊和他身上那套可笑的“裝備”，掩着嘴吃吃地笑了起來：“哎喲，大郎，你這架勢，該不會是聽了廣播，真想去打那頭野豬吧？”
趙昊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
李素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瓜子殼噴了一地，笑得花枝亂顫：“我的天爺！你沒燒糊塗吧？就你這病秧子身板，前兩天還躺床上人事不省呢，今天就想去跟野豬王拼命？”
她刻意提高了嗓門，好讓周圍的鄰居都聽見，“可別逞能把自個兒的小命搭進去，不然你那個風韻猶存的俏丈母娘，可就真要守一輩子活寡咯！”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哄笑聲。
對於這些夾槍帶棒的嘲諷，趙昊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跟一個長舌婦計較，純屬浪費時間。
他收回目光，邁開步子，高大的身影在衆人的哄笑聲中，堅定地走向了通往後山的那條小路，很快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林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