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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撲進灰堆裏翻找,殘留的火星在我手上燙出泡。
可是沒了,全沒了。
攢了好幾年的錢,我逃離這個家的希望,全成了灰。
堂哥吃得滿嘴黑,囂張地笑:
“債還完了嗎,就敢攢私房錢?我要讓狠狠教訓你!”
我渾身顫抖,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厲聲嘶吼:
“爲什麼這樣對我!我也是家裏的孩子,爲什麼不把我當人!”
堂哥一時被鎮住,很快把我掀翻在地。
“小賤人,你生來就是給我家活的,爸媽都不要你了,還敢動手!”
爺聽到聲音跑出來,我早已被揍得癱在地上。
渾身仿佛疼得沒了知覺。
我躺在地上,任由堂哥向他們告狀。
狠狠給了我幾腳。
爺爺嘆了口氣:
“壞種就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壞,教了這麼多年都沒用!”
他撥通我媽的電話,狠狠教育了一通,最後開口要錢。
“你們把丫丫當牲畜用,這些年她了多少活?我還沒找你們要保姆錢,滾!”
媽媽惱怒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原來媽媽也知道我活得像牲口一樣,可還是選擇把我丟在這。
是不是我真的不配活着,不想要我可以掐死我啊!
我想起在醫院時他們冷漠的樣子,自嘲地笑了,笑得抽搐起來。
把我拖到鐵稱上一稱,大聲報給媽媽:
“七十斤,該有十八只雞了,給錢!”
“沒有!”
媽媽斬釘截鐵。
很快又傳來爸爸打圓場的聲音:
“當初也沒打算把人養活,現在先欠着,以後她自己還就是了!”
第三次聽到他們要把我養死,心早就痛得麻木。
這次連遮掩都不願意了。
我倒在那,心裏對他們最後的留戀消失殆盡。
家裏動靜鬧得太大,鄰居大娘找來村長。
“隨便教訓兩下得了,鬧出人命是要坐牢的!”
爺不服氣地嚷嚷起來,被村長打斷:
“聽說丫丫成績特別好,隨了你家老二,再怎麼着也是親生的,不能讓人沒了!”
我被鄰居幾位大娘抬上床。
她們看着我住的漏風鐵皮棚,離去前紛紛罵爺不是人。
我無力再想其他,沉沉昏睡過去。
夢裏又看見幾年前爸媽帶弟弟回家。
弟弟把一塊石頭扔到我頭上,媽媽罵我:
“死丫頭滾遠點!”
爸爸抱起弟弟哄他:
“好寶寶不跟壞東西玩。”
他們一家三口在團圓飯上大魚大肉,而我碗裏是爲了面子被施舍的鹹菜稀粥。
吃到嘴裏一股餿臭味,是堂哥放了泔水。
夢醒了,心裏的痛就漸漸淡了。
我摸摸澀的眼角,沒有淚。
從我明白只有自己能愛自己時,我就不再爲他們哭了。
鐵盒子裏的錢沒有了,我求助了婦聯,募集到資金,繼續讀書。
我拼了命地學,從成績優異的打雜工變成眼裏只有學習的年級第一。
堂哥從學校得知我獲得了社會資助,又向爺打小報告。
但這次我直接報警守住了自己的錢。
有村長的警告,我連家務都不做了,欠下了上萬的雞蛋。
的臉色一直陰沉到中考後,終於有一天放晴了。
我看着書,眼皮子卻一直跳。
突然一天,一輛車敲鑼打鼓地來報喜。
“陳丫丫同學中考獲得了全縣第一,特此獎勵一萬元!”
校長滿面紅光地掏出紅包,被搶到手裏。
“你們家孩子成績優異,品行卓越,馬上會有電視台來采訪!”
大家或驚訝或羨慕。
充耳不聞,捏着紅包數紅了眼,興奮搓手。
“這得換多少雞蛋?趕得上村長家送的二十筐不?”
喜悅的氣氛一頓。
我的心咯噔一下。
校長不解發問:
“爲啥和村長家的雞蛋比?”
爺爺哈哈大笑:
“丫丫定給了村長家,那是彩禮錢。”
我恍若被五雷轟頂。
一位大娘嘀咕:
“可是村長兒子是傻子啊?今年都三十了啊!”
“丫丫值二十筐雞蛋是好事,沒理由不答應。”
門外傳來主持人的直播聲音。
我猛地沖出門,大喊:
“我要舉報!有人強迫未成年人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