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柳瑞兒分開,溫時月主仆二人來到了一座四合院門前-----劉芳蘭的住所。
胖丫要叩門,溫時月輕噓一聲制止,站在門口,豎起耳朵傾聽着裏面傳出來的琴音。
胖丫有樣學樣的跟着聽起來。
曲終,胖丫一挑大指:“小姐,奴婢雖然不懂曲樂,但也能聽出來,這琴聲可真好聽……”
溫時月點頭:“技法是不錯,可惜曲子選得極差。”
“曲子差?”胖丫自然聽不出來啥好壞,只覺得好聽。
溫時月開口解釋:“這首曲子是《長門怨》。劉芳蘭應該是在埋怨溫尚書,昨夜她替溫尚書做事,卻仍舊不能在溫府留宿,哪怕半宿。”
原來是這樣。
叩門進院,劉芳蘭放下琵琶,微笑着迎上來:“小九,你來了?”
看得胖丫目瞪口呆,劉芳蘭昨天還要對小姐喊打喊的,今又對小姐笑臉相迎……
這變臉速度,連六月天和孩子臉都比不上。
溫時月只“嗯”了一聲,便坐在石凳上,沉默不語了。
劉芳蘭訕然一笑:“小九,外面涼,進屋裏坐吧。”
溫時月雲淡風輕:“無妨,您都不嫌外面撫琴天涼,我自然也不會嫌棄,胖丫,去倒杯熱茶來。”
胖丫去屋裏燒水斟茶去了。
劉芳蘭呢喃着解釋爲何在屋外彈琴:“天涼了,葉落了,在外面彈琴更有韻味。”
溫時月不吝誇贊:“確實有韻味。秋高氣爽,落葉蕭瑟,樹下撫琴,嗚咽呢喃,更加彰顯美人的形單影只……
只是,曲中的陳阿嬌是漢武帝的皇後,思念自己的丈夫應當應份。您一個外室,思念別人的丈夫,不合適。”
劉芳蘭被成功氣得跳腳:“溫時月!沒有我護着你,你能活到今天?!別人都可以侮辱我,唯獨你不行!”
溫時月唇角上揚:“劉芳蘭,你把唯一的女兒送人了,身下無子無女,只能以色事人。但,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愛馳則恩絕。
我父親,除了昨天,應該很長時間沒來看你了吧?所以,連下人都懶散了,落葉無人清掃,客至無人奉茶,嘖嘖嘖,難怪你的《長門怨》彈得如此-----有韻味……”
“你、你、你個逆女……你以爲找個有靠山的夫君翅膀就硬了?姓馬的和姓焦的能不能活着回來都不一定!你識相點兒,按你父親說的詐死離開溫府……也不枉老娘十月懷胎生下你……”
劉芳蘭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口不擇言。
溫時月大吃一驚:沒想到溫正也知道馬小鵲和焦占離開京城執行任務,竟然暗下招,讓二人回不來京城。
即然對馬焦二人痛下手了,溫正爲何還要堅持讓溫時月詐死呢?
溫時月突然明白了,溫正應該是知道了這三年來溫九替身溫六的事,害怕東窗事發,想通過溫九詐死徹底掩蓋此事。
只是不知,溫正的詐死計劃,要溫時月“死”到什麼程度。
是想讓溫時月詐死後豢養在梁府繼續做溫六的影子;
還是想讓溫時月詐死後變成真死。
不管哪種詐死,溫時月都將永遠查無此人。
溫時月別提多懊惱了。
她的人生理想不過是低嫁個病秧子、做個自食其力的寡婦,怎麼就這麼艱難?
本來順利的計劃,一切變數,都要從梁玉岐突然寵幸了溫六、後了劉嬤嬤而起。
真是成也梁玉岐,敗也梁玉岐。
“好,我答應了。”溫時月站起身來。
“好?什麼意思?”劉芳蘭腦子打結般,沒理解溫時月的“好”字,是哪個“好”。
溫時月面色仍舊淡淡的:
“我答應詐死……後天是外祖母生辰,我‘死’了不吉利;選在三天後吧,我會向父親和母親申請去寺廟求姻緣籤,山路人跡罕至,也不太平,當年五姐就這麼沒的……”
劉芳蘭瞬間笑逐顏開:“好,我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父親。”
溫時月走向院門口,又忍不住駐足,背對着劉芳蘭:“你,有沒有想過,詐死,很有可能變成真死……”
劉芳蘭怔忡了下,又很快否決:“不會的,你父親不會騙我的。進入梁府後,憑你的算計和本事,肯定能奪得梁世子的歡心。”
溫時月苦澀一笑,自己都永遠查無此人了,得不得到梁玉岐的歡心,有什麼用?
做一只被梁玉岐豢養一輩子的貓寵嗎?
溫時月心灰意懶:“娘,這次,我不會再攔着你入府爲妾了,希望你別後悔。”
劉芳蘭一陣狂喜,她終於可以入府爲妾,常伴溫郎了。
以至於她忽略掉了溫時月叫的那聲“娘”。
這是十年來,溫時月叫的第一聲娘,怕也是最後一聲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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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月邁步出了劉芳蘭住處,胖丫小跑着追出來,嘴裏碎碎念:
“小姐,奴婢才把水燒開您就走了,茶都沒喝上一口,不過,您這次談得很高興吧?奴婢看您和劉姨娘的臉色都挺好的。”
溫時月眉眼間盡是笑意:“是挺高興的,走吧,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