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心,在蘇嫿心裏激起千層浪。
沒有別的女人。
所以,這張卡,這種待遇,這種近乎笨拙的敞開大門的宣言,都是第一次?
所以,昨晚……他那份生澀卻又狂暴的熱情,並非技巧純熟,而是……本能?
蘇嫿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她捏着黑卡的指尖微微用力,光滑的卡面邊緣抵着指腹。
處男??
這個詞蹦進腦海的瞬間,帶來的不是輕視,而是一種近乎驚悚的認知。
那昨晚他展現出的、幾乎將她吞噬的強悍和掌控力,完全是……天賦?
或者,是積壓了太久、只爲她一人爆發的……純粹欲望?
這個認知讓她心跳漏了一拍,喉嚨有些發。
她忽然覺得手裏的黑卡有點燙手,又或者,燙手的是他此刻過於認真和專注的目光。
她猛地將黑卡塞進自己隨身的小包裏。
動作帶着點倉促,仿佛要隔斷某種正在滋生的、不受控制的情愫。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其實很淨的嘴角,推開椅子站起來。
“我走了。”
她語氣恢復了平時的隨意,甚至更添了一絲刻意的疏離。
“我還要工作。”
陸燼川幾乎在她起身的同一刻也站了起來。
高大的身影瞬間帶來些許壓迫感,但他只是沉默地繞到她身邊,送她走向門口。
他的腳步很穩,目光卻一直落在她側臉。
就在蘇嫿換好鞋,手搭上門把的瞬間,他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帶着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與她剛才那番尊重選擇的宣言背道而馳的急切。
“那你今天晚上還來嗎?”
蘇嫿開門的動作頓住。
她緩緩轉過身,背對着門外透進的光,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她抬起手,沒有用手掌,而是伸出纖細的食指。
指尖帶着微涼的觸感,輕輕落在陸燼川的臉頰上。
然後,緩慢地,帶着某種描摹和玩弄的意味,順着他的顴骨線條,滑到下頜,最後輕輕點了點他的下唇。
她的動作輕佻又曖昧,眼神卻清醒而疏離。
“陸總。” 她紅唇微啓。
“我想你了,自然會來呀。”
這句話像羽毛,又像刀鋒。
“我想你”是餌,“自然”是權柄。
來與不來,何時來,由我決定,不由你掌控。
我們的關系,由我定義,不由你宣判。
陸燼川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在她指尖碰觸下,他周身那層冷硬的外殼似乎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眼底深處翻涌的不舍、渴望,甚至是一絲壓抑的焦躁,幾乎要沖破那平靜的假面。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要把她的模樣刻進瞳孔深處。
“……好。”
他最終只吐出一個字,聲線澀。
隨即,又像是不甘心,補充了一句,語氣裏帶上了一點近乎請求的意味,盡管被他用陳述句的外殼包裹着。
“那你……工作完了,告訴我。”
蘇嫿的指尖從他唇邊收回。
聞言,細長的眉梢高高挑起,剛才那點曖昧旖旎瞬間被一種清晰的警告取代。
“陸燼川。”
她叫他的名字,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別控制我。”
她轉身,拉開大門,室外的光線涌入,將她的輪廓勾勒得清晰又決絕。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清脆而規律,一步步遠去,沒有絲毫留戀。
“男人就像衣服,我想什麼時候穿,就什麼時候穿。”
這句她未曾說出口的話,清晰地寫在她挺直的背影和搖曳的裙擺裏。
陸燼川站在門口,許久未動。
直到那輛熟悉的跑車引擎聲徹底消失在林蔭道的盡頭,他才緩緩關上門。
厚重的門板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聲音。
室內重歸一片寂靜,只有空氣中還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撩人的香氣。
他走回餐廳,沒有收拾碗筷,而是徑直拿起放在島台上的手機。
屏幕點亮,一個簡潔的界面出現。
地圖之上,一個醒目的紅色圓點,正在城市道路上穩定地移動。
代表蘇嫿的位置。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屏幕上那個小小的紅點,眼神專注得近乎詭異。
屏幕上冰冷的光映在他眼底,折射出一種深不見底的暗色。
控制嗎?
他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一絲極淡的、毫無溫度的弧度。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你的所有事啊。
想知道你此刻在哪裏,和誰說話,臉上是什麼表情。
想知道你工作是否順利,會不會又爲了保持身材只吃幾片菜葉。
更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想”我。
指尖在屏幕上那個紅點周圍緩緩畫着圈,仿佛在無形中將她圈禁。
嫿嫿。
他在心底無聲地喚着。
眼眸深處,那被理智和教養長久禁錮的、偏執而濃烈的占有欲。
如同終於尋到裂隙的藤蔓,瘋狂滋長,纏繞心扉,帶來一陣陣戰栗的興奮與滿足。
你說,要是你知道……從你昨晚來到我這裏。
不,或許更早之前,就已經在你手機裏、在你車上,留下了我的“眼睛”……
要是你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你的每一次停留,每一次偏離常軌的路線,都清晰地展現在我面前……
你是會覺得,更了?
還是……
會害怕得想要逃呢?
他收起手機,陽光正好,他卻覺得心底某個角落,因爲她的離去而變得空蕩陰冷。
但沒關系。
他看着屏幕上那個依然在移動的紅點,眼神溫柔得令人心悸,也偏執得令人膽寒。
我們,來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