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李玦徹底“病”了。
不是裝病,也不是尋常的癔症。太醫院最德高望重的幾位老太醫輪番診視後,得出的結論驚悚而統一:邪風入腦,神思潰散,心脈孱弱,精氣大損。人雖還有一口氣在,卻與活死人無異,每只靠參湯藥汁吊着,醒來的時辰少之又少,即便偶爾睜眼,也是目光呆滯,口不能言,對周遭毫無反應。
郡王府被一種沉重而詭異的氣氛籠罩。皇帝震怒之餘,更多的是驚疑和後怕。他秘密召見了國師蕭玄璟,兩人在御書房內談了整整兩個時辰。具體談了什麼,無人知曉。只知蕭玄璟出來後,皇帝的臉色極其難看,隨即連下數道密旨,調換了部分宮廷與京畿守衛,又加強了對幾位成年皇子尤其是太子的護衛。對北境的軍務巡查和邊關情報收集,也陡然加緊。
朝野上下,敏感的官員都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息。但無人敢多問,只私下猜測三皇子怕是卷入了什麼不得了的大案,甚至可能牽扯巫蠱邪術——畢竟,當初那假千金蘇婉兒,不就是因此事敗自盡的麼?
這些暗流,暫時還未波及到青蓮巷和“顏如玉”。
柳雲歌的生活看似恢復了平靜。每依舊去鋪子打理生意,調制香品,聽些市井閒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深處那弦,從未真正鬆過。
蘇婉兒死了,三皇子廢了。可“系統”的陰影,卻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非但沒有消散,反而隨着她知曉的真相越多,擴散得越廣,越深,越令人窒息。
穿書者,任務者,主神,北燕宿主……這些詞夜在她腦海中盤旋。她試圖從那些零碎的線索中拼湊出更完整的圖景,卻總覺得隔着一層濃霧,看不真切。
蕭玄璟自那夜郡王府一別後,也未再主動尋她。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意識探查和並肩作戰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直到七後,一個秋雨綿綿的午後。
柳雲歌正在“顏如玉”後院,嚐試用新發現的“安神木”樹皮粉末,調配一種更強勁的固本香。春杏領着一位穿着樸素、面容平凡、毫無特色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掌櫃的,這位大娘想問問,有沒有能給久病昏沉之人提神醒腦的香。”春杏說着,對柳雲歌使了個眼色。
柳雲歌抬眸,看向那婦人。婦人低眉順眼,看似普通,但那雙眼睛,平靜無波,深處卻仿佛藏着一片星空。
是蕭玄璟。他又換了一副模樣。
“有倒是有,只是配方特殊,需得仔細問問病情。”柳雲歌放下手中的藥杵,對春杏道,“你去前面看着鋪子,我與這位大娘細說。”
春杏會意,轉身離開,並帶上了後院的門。
屋內只剩下兩人。蕭玄璟抬手,在臉上一抹,那層平凡的僞裝如同水波般漾開消散,露出他清俊如昔的真容。只是眉宇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國師大人。”柳雲歌起身行禮。
“柳姑娘不必多禮。”蕭玄璟擺擺手,走到她剛才配藥的案幾前,目光掃過那些瓶瓶罐罐和研磨到一半的安神木粉末,“‘萬物親和’之能,果然玄妙。此木生機內斂,堅韌平和,是固本培元的上佳媒介。”
他一眼便看穿了這樹皮的底細。
“國師今前來,可是有了新的發現?”柳雲歌直接問道。
蕭玄璟轉身,看向她,目光沉靜:“三皇子意識雖潰散,但其神魂深處,與那‘異物’的寄生連接尚未完全斷絕。貧道這幾以秘法穩固其殘存神識,隱約捕捉到一絲極微弱的、來自那‘異物’本體的……波動漣漪。”
柳雲歌心頭一跳:“國師的意思是……能追蹤到那‘系統’的本體所在?”
“並非本體。”蕭玄璟搖頭,“那‘異物’本體藏匿極深,或在域外,或在此界不可知之處。但三皇子意識中殘留的,是一條極其隱蔽的‘意識通道’,或者說,‘數據回流路徑’。通過此路徑,那‘異物’曾向宿主傳遞任務、發放獎勵,也可能……接收信息。”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貧道想嚐試,反向追溯這條路徑,短暫‘潛入’那‘異物’用於中轉、存儲信息的‘意識空間’——即蘇婉兒曾提及的‘系統空間’。或許在那裏,我們能找到更多關於‘主神’、‘任務體系’、‘其他宿主’的真相,甚至……發現其弱點。”
潛入系統空間?!
柳雲歌倒吸一口涼氣。這比之前進入三皇子混亂的意識要危險十倍、百倍!那是完全由“系統”掌控、充滿未知詭異法則的領域!
“這……太冒險了。”她下意識道。
“確實冒險。”蕭玄璟坦然承認,“但這是目前唯一能直抵核心、獲取關鍵情報的途徑。三皇子意識中的這條路徑因宿主瀕死而變得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徹底斷掉。錯過此次,再想找到進入其‘信息庫’的機會,難如登天。”
他看着柳雲歌,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貧道需要你的幫助。”
“我?”柳雲歌一愣,“連國師都需謹慎行事,我能做什麼?”
“你的意識,曾與蘇婉兒身上‘異物’的殘留力量正面交鋒,並被其標記過(雖然後被貧道清除)。”蕭玄璟解釋道,“更重要的是,你靈魂中的那絲‘異數’與‘韌性’,或許能在那完全由‘異物’規則構築的空間裏,提供一種獨特的‘視角’或‘保護’。此外……”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中帶着一絲探究:“貧道隱約覺得,你與那‘異物’之間,存在某種更深層的、連你自己都未察覺的‘因果’。此次潛入,或許也能讓你看清一些……關於你自己的真相。”
關於我自己的真相?柳雲歌心中一震。是指她的重生?還是指她爲何能看見系統?擁有萬物親和的能力?
無數疑問涌上心頭。她知道,這趟險,她恐怕非冒不可了。不僅僅是爲了對抗系統,保護此界,也爲了……弄明白自己身上這一切異常的源。
“何時開始?需要我做什麼準備?”她定了定神,問道。
“今夜子時,陰氣與靈氣交替,空間壁壘最薄弱之時。”蕭玄璟道,“地點在觀星台地底秘室。你需要做的,與上次類似,凝神靜氣,抱元守一,跟隨貧道指引即可。此次風險更大,務必緊守靈台一點清明,牢記自身是誰,來自何處。無論見到何等景象,聽到何等蠱惑,皆不可迷失本心。”
他再次取出一物,是一枚更小、更剔透、內裏仿佛有星雲流轉的紫色玉珠,用銀鏈系着。
“此爲‘定魂星髓’,比清心鎮魂佩效力更強,可助你穩固神魂,抵御侵蝕。貼身佩戴,勿離分毫。”
柳雲歌接過,入手冰涼,隨即一股浩瀚而清涼的氣息直透識海,讓她精神爲之一振。她鄭重地將玉珠戴在頸間,貼肉收藏。
“我明白了。”
“好。”蕭玄璟點頭,“酉時三刻,觀星台側門,有人接應。”說完,他身形微動,面容再次變得平凡模糊,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後院。
柳雲歌站在原地,指尖摩挲着前衣料下那枚冰冷的星髓珠,久久未動。
今夜,又將是一場未知的冒險。
子時的觀星台,比平更顯肅穆幽寂。
高台聳立於皇城東南角,是京城中軸龍脈的延伸點之一,也是觀測星象、調理地氣的樞紐。平裏除了蕭玄璟和少數灑掃仆役,常人不得靠近。
柳雲歌在酉時三刻準時到達側門。接應的依舊是那位又聾又啞的老仆。老仆提着燈籠,沉默地帶她穿過重重殿宇回廊,最後來到觀星台基座下一處隱蔽的入口。
沿着盤旋向下的石階走了約莫一盞茶功夫,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間極爲空曠、呈圓形的石室。地面以黑白兩色的玉石鋪成巨大的太極圖案,穹頂高達數丈,鑲嵌着無數按照真實星圖排列的夜明珠與各色寶石,散發出柔和而清冷的光輝,將整個石室映照得如同置身微縮的星空之下。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和一種更古老、更空靈的氣息。
蕭玄璟已等在太極圖中央的陽魚眼位置。他換了一身更爲莊重的深紫色繡星紋法袍,長發以玉冠束起,神色肅穆。他面前的地面上,以某種發光的銀色粉末,繪制着一個極其繁復玄奧的陣法,陣法核心擺放着三件物品:一塊黯淡無光、卻隱隱散發不祥氣息的碎玉(似乎是從三皇子身上取下的?),一盞造型古樸、燈焰呈青白色的長明燈,還有一面邊緣刻滿符文的青銅古鏡。
“站到陰魚眼位置。”蕭玄璟指向對面。
柳雲歌依言走到對應位置站定。腳下的玉石傳來溫潤的涼意。
“閉目,凝神,手握星髓。”蕭玄璟的聲音在空曠的石室中回蕩,帶着奇異的共鳴,“無論發生何事,勿睜眼,勿開口,心中默念自身名諱。”
柳雲歌閉眼,深吸一口氣,將全部心神沉靜下來,手握前的星髓珠,心中默念:柳雲歌,柳雲歌,柳雲歌……
耳邊響起蕭玄璟低沉而悠長的誦咒聲。那聲音起初清晰,漸漸變得縹緲,仿佛從極遠處傳來,又仿佛直接響在靈魂深處。同時,她感覺到腳下的太極圖似乎緩緩旋轉起來,周圍的光線明暗交替,空氣中傳來細微的、仿佛玻璃摩擦又似電流竄過的滋滋聲。
前定魂星髓驟然變得滾燙!一股強大卻溫和的力量猛地灌入她的識海,將她清醒的意識牢牢包裹、固定。
緊接着,一股無法抗拒的牽引力傳來,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了她意識的核心,猛地向某個深不見底、方向莫辨的深淵“拉”去!
這一次的下墜感比上次強烈百倍!周圍不再是灰霧,而是飛速掠過、無法辨認形狀和顏色的扭曲光影與怪異符號!耳邊充斥着尖銳的噪音、混亂的低語、以及某種冰冷機械的嘀嗒計數聲!
她感到自己的意識像一片狂風中的落葉,被瘋狂撕扯、拋擲!若非有定魂星髓的守護和心中不斷重復的自我名諱,只怕瞬間就會迷失、崩解!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下墜感戛然而止。
周遭死一般寂靜。
那令人崩潰的噪音和光影消失了。
柳雲歌(的意識體)緩緩“睜開”眼。
然後,她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
她“站”在——或者說,懸浮在——一片無邊無際、深邃幽暗的虛空之中。
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空間的概念。只有一片純粹的、能吞噬一切光與希望的“暗”。
但在這片“暗”中,卻漂浮着無數……光球。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如同夏夜倒懸的星河,又像是某種詭異生物產下的、散發微光的卵。
這些光球大多呈現出暗淡的、不穩定的灰白色、慘綠色或暗紅色,光芒微弱,閃爍不定,像風中殘燭。它們靜靜地懸浮着,一動不動,內裏似乎有模糊的人影或場景片段在緩慢流轉、重復、破碎……透出一股死寂、麻木、絕望的氣息。
只有極少數光球,散發着相對明亮、穩定的光芒,顏色也各異——有妖異的粉紅,有貪婪的金黃,有野心勃勃的深紫,也有冰冷機械的銀白。這些光球更爲“活躍”,表面偶爾會流過一道道細密的、類似數據代碼的流光,並向着虛空深處某個不可見的方向,延伸出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絲線”。
而在這片光球之海的更深處,極遠極遠的地方,似乎有一個無法形容其巨大、無法描述其形態、散發着難以言喻的恐怖吸力與冰冷意志的“存在”。所有那些延伸出去的“絲線”,最終都匯聚向那裏。那裏,仿佛是一切光球的源頭,也是一切歸宿。
僅僅是遠遠“看”到那個“存在”的模糊輪廓,柳雲歌的意識就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本能的恐懼!仿佛多看一眼,靈魂就會被吸走、碾碎!
她立刻移開“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這片光球之海上。
這裏……就是系統空間?這些光球……就是宿主?!
那些暗淡死寂的,是任務失敗、被遺棄或死去的宿主?那些相對明亮的,是仍在活躍、執行任務的宿主?
她嚐試着,將“目光”投向離她最近的一個暗淡灰白光球。
當她的意識“接觸”到那個光球的瞬間,一些破碎、痛苦、毫無意義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涌入她的感知!
“……爲什麼……任務又失敗了……氣運點不夠……懲罰……好疼……”
“……孩子……我的孩子……系統說用孩子可以換……不……我不能……”
“……了他……了他們所有人……系統獎勵我長生……哈哈…………”
“……錯了……全都錯了……這不是我要的……放我回去……求求你……”
混亂的哭喊、哀求、詛咒、癲狂的囈語……夾雜着無數模糊扭曲的痛苦畫面——刑場、病榻、戰場、深宮、荒野……不同時代,不同地點,不同身份的人,都在經歷着各自的絕望與毀滅。
這些記憶碎片帶着強烈的負面情緒和靈魂被撕裂的痛苦,沖擊着柳雲歌的意識!她悶哼一聲(意識層面的),連忙斷開“連接”,心有餘悸。
這些宿主……他們的靈魂,似乎被禁錮在這些光球裏,不斷重復體驗着任務失敗或死亡的痛苦?這就是系統對待失敗者的方式?
她強忍着不適,將“目光”投向一個相對明亮、散發着妖異粉紅色光芒的光球。
這一次,涌入的信息截然不同。
“……目標好感度+10……積分到手……兌換‘魅惑之瞳’……”
“……劇情偏移度修正……獎勵氣運點500……下一個關鍵節點……”
“……阻礙者清除……獲得‘初級詛咒權限’……嘻嘻……真有趣……”
“……終極任務進度35%……世界本源侵蝕中……主神注視着我……”
這個宿主的“記錄”裏,充滿了算計、掠奪、成功和一種扭曲的快意。她(似乎是個女性)顯然是個“成功”的任務者,熟練地使用系統賦予的能力,改變劇情,掠奪氣運,清除障礙,一步步向着某個“終極任務”邁進。
柳雲歌注意到,這個粉紅光球延伸出的“絲線”,比周圍其他光球都要粗壯、凝實一些,顏色也更鮮亮,仿佛與深處那恐怖“存在”的聯系更爲緊密。
她還想再看更多,忽然,整個光球之海毫無征兆地輕微震動了一下!
所有光球的光芒同時明滅了一瞬!
緊接着,一股冰冷、漠然、毫無感情波動的“掃描”感,如同無形的水,瞬間掠過整個空間,也掠過了柳雲歌的意識體!
被發現了?!
柳雲歌心髒猛地一縮!定魂星髓驟然爆發出灼熱的光芒,將她意識體的“存在感”急劇壓縮、隱匿!
那道“掃描”在她所在的位置略微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似乎有些疑惑,但並未發現具體的異常,很快又移開了,繼續掃向其他區域。
柳雲歌驚出一身冷汗。好險!這定魂星髓果然神奇!
她不敢再輕易接觸那些光球,只敢遠遠觀察。同時,她開始在這片光球之海中,努力尋找可能熟悉的“痕跡”。
蘇婉兒的……三皇子的……
她的意識如同最靈敏的探測器,小心翼翼地掃過一片片光球區域。終於,在靠近邊緣的一片區域,她“感覺”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熟悉的怨毒與不甘的氣息。
那是一個幾乎完全暗淡、只剩下一點微弱慘綠光芒、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光球。光球表面布滿了裂痕,內裏的影像破碎不堪,隱約能看到一個穿着古代華服少女扭曲的臉,和一片老槐樹的陰影……
是蘇婉兒!她的“宿主記錄”果然在這裏!而且狀態極差,瀕臨徹底湮滅!
柳雲歌靠近一些,努力“讀取”那光球表面殘留的、最表層的信息碎片。
“……綁定成功……初始任務:獲得柳夫人喜愛……”
“……關鍵道具:奪運符……埋藏點:老槐樹下……”
“……劇情目標:柳雲歌……狀態:流落鄉野……氣運值:高……掠奪進度:0%……”
“……警告:目標出現未知變量……氣運波動異常……”
“……強制任務發布:消除變量……失敗懲罰:抹……”
“……最終記錄:坐標標記發送……交易請求……連接中斷……宿主生命體征消失……記錄封存……”
信息很零碎,且越到後面越模糊混亂,充滿了“變量”、“異常”、“抹”等字眼。但足以印證柳雲歌之前的許多猜測。
她又找到了另一個相對暗淡、但比蘇婉兒光球稍大一些、散發着紊亂暗金色光芒的光球。這個光球表面也有裂痕,光芒極不穩定,內裏影像是一個穿着親王服飾的男子,時而癲狂,時而呆滯,背景是模糊的宮殿和戰場。
三皇子李玦。他的記錄也在這裏,狀態同樣糟糕,但似乎因爲龍氣庇護或那“異物”尚未完全撤離,比蘇婉兒稍好一點。
柳雲歌嚐試着,將意識更集中地“刺入”李玦光球那紊亂的表層信息中。
這一次,她看到了一些更深層、更令人心悸的碎片:
“……宿主篩選標準:龍脈眷顧者/氣運濃厚者/命格關鍵者……”
“……潛伏協議啓動……深度寄生……同步宿主野心與欲望……”
“……長期任務:侵蝕本界‘龍氣節點’……”
“……協作宿主標記:‘氣運掠奪者-蘇婉兒’……”
“……上級指令接收中……源頭:北燕‘深紅之種’……任務:配合‘北線計劃’……”
“……警告:遭遇未知高等靈能涉……連接不穩定……強制休眠……”
龍氣節點!北燕深紅之種!北線計劃!
這些關鍵詞,如同驚雷炸響在柳雲歌的意識中!
系統的目標不僅是個人氣運,更是此界賴以維系的地脈龍氣、國運節點!而北燕那邊,果然有一個更高級、被稱爲“深紅之種”的宿主,在策劃着一個龐大的“北線計劃”!三皇子的任務,是配合這個計劃!
必須把這些情報帶回去!
柳雲歌剛想再仔細“翻閱”李玦光球中可能殘留的、關於“北線計劃”或“深紅之種”的具體信息——
“嗡——!!!”
整個系統空間,再次劇烈震動!比上一次強烈十倍!
這一次,不再是掃描!而是一股清晰無誤的、帶着冰冷怒意和強大排斥力量的“驅逐”意志,如同實質的巨浪,從虛空深處那恐怖“存在”的方向,猛然拍打過來!
同時,所有光球的光芒驟然大盛,尤其是那些活躍的光球,延伸出的“絲線”驟然繃緊、發亮,仿佛被強行注入了能量,開始散發出針對“異物”的、充滿惡意的探查波動!
暴露了!徹底暴露了!系統本體察覺到了入侵者,正在調動力量驅逐,甚至可能……捕捉!
“柳雲歌!回歸!” 蕭玄璟急促而凝重的聲音,如同跨越了無盡時空,直接在她意識核心中炸響!
一股比來時更強大、更不容抗拒的牽引力,猛地攫住了她的意識體,將她狠狠向後“拽”去!
與此同時,數道由純粹惡意和冰冷數據流構成的“鎖鏈”,從幾個最近的活躍光球中激射而出,纏繞向她的意識體!
“定!” 柳雲歌心中厲喝,全力催動定魂星髓的力量!星髓光芒暴漲,形成一層薄薄的紫色光罩,將那幾道“鎖鏈”死死擋在外面!鎖鏈與光罩接觸,發出刺耳的、仿佛金屬摩擦又似玻璃碎裂的聲響!
借着這刹那的阻擋,那股來自蕭玄璟的牽引力終於占據了上風!
“嗖——!”
柳雲歌的意識體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沿着那條即將崩潰的“路徑”,倒射而回!
身後,是系統空間憤怒的咆哮,和無數光球明滅不定、交織成一片冰冷光海的詭異景象,迅速遠去、模糊、消失……
“砰!”
仿佛撞上了一層堅韌的薄膜,又像是從萬丈高空墜入深潭!
柳雲歌渾身劇震,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依舊站在觀星台地底秘室的陰魚眼位置,腳下太極圖的光芒正在急速黯淡。前的定魂星髓燙得驚人,表面的紫色光澤似乎都暗淡了一絲。
對面,蕭玄璟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面前那盞長明燈的青色火焰幾近熄滅,青銅古鏡上也出現了幾道細密的裂痕。他手中捏着那塊黯淡碎玉,此刻“咔嚓”一聲,徹底化爲了齏粉。
顯然,爲了將她安全拉回,並阻斷系統的反向追蹤,蕭玄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國師!”柳雲歌急忙上前一步。
蕭玄璟抬手示意無妨,抹去嘴角血跡,深吸一口氣,調息片刻,蒼白的臉色才稍稍回轉。
“如何?”他看向柳雲歌,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看到了什麼?”
柳雲歌定了定神,將自己在系統空間中所見——那無盡的、承載着宿主痛苦與瘋狂的光球之海,蘇婉兒與三皇子瀕死的記錄,龍氣節點的陰謀,北燕“深紅之種”,以及那虛空深處恐怖存在的隱約輪廓——盡可能清晰、完整地敘述出來。
每聽一句,蕭玄璟的眼神便冷厲一分。當聽到“龍氣節點”、“北線計劃”、“深紅之種”時,他周身的氣息都凝滯了一瞬,石室內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
“果然……所圖甚大。”他緩緩開口,聲音帶着凜冽的寒意,“以宿主爲爪牙,侵蝕地脈,竊取國運,動搖界本……此等行徑,已是裸的‘世界之敵’。”
他看向柳雲歌:“你做得很好。這些情報,至關重要,尤其是關於北燕的部分。我們必須立刻調整策略。”
“國師,那‘深紅之種’……”柳雲歌憂心忡忡。
“北燕皇庭,或有高層已被深度寄生,甚至可能……不止一人。”蕭玄璟眼中寒光閃爍,“‘北線計劃’……恐怕是針對我大周邊關防務、乃至境內龍氣節點的系統性破壞陰謀。三皇子之前所爲,或許只是其中一環。”
他站起身,雖然臉色依舊不佳,但身姿依舊挺拔如鬆:“此事,必須立刻稟明陛下,啓動最高級別的應對。邊關、朝堂、乃至江湖,都需嚴加排查。”
他看向柳雲歌,目光復雜:“柳姑娘,你已深入此局核心。今後之路,恐更爲艱險。你可想清楚了?”
柳雲歌迎着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猶豫,深深一福:
“雲歌願追隨國師,與此‘域外之敵’,周旋到底。”
不是爲了簡單的復仇,不是爲了個人的安危。
而是爲了這片土地,這個她重活一世的世界。
蕭玄璟凝視她片刻,終於緩緩點頭。
“好。”
石室穹頂的星辰光輝,似乎也隨着他這一聲“好”,微微亮了一瞬。
而他們腳下,那黑白分明的太極圖,依舊沉默地旋轉着,仿佛預示着這場跨越虛實、關乎世界存亡的對抗,才剛剛拉開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