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桌上那部一直處於靜默狀態的黑色衛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鈴聲沉悶、單調,但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壓抑。
陳默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嚴烈。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起電話。
“喂。”
“陳默,你在家嗎?” 電話那頭,嚴烈的聲音聽起來並不焦急,反而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與沉穩。背景音裏只有汽車輪胎碾過路面的沙沙聲。
“在。”陳默回答。
“收拾一下東西,馬上離開這。” 嚴烈沒有廢話,語氣不容置疑。
陳默皺眉:“發生什麼事了?”
嚴烈打斷了他,聲音低沉:
“大江市……失控了,馬上要波及這邊了。”
陳默心裏一驚。他確實不知道這一兩天發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
“一個爛尾樓裏出現了一只猜拳鬼,前幾天已經折進去一個負責人了,本來的命令是直接封存那個地方。”
嚴烈依然保持着那種令人不安的冷靜,緩緩說道:
“但我們低估了那只鬼的成長性。”
“它每贏得一場遊戲,切下一雙活人的手,它就會多出一雙可以控的‘鬼手’。”
“這些斷掉的手不會腐爛,反而會變成厲鬼的一部分。它們會像蜘蛛一樣在大樓裏、街道上爬行,尋找下一個活人,強行拉人進行猜拳遊戲。”
陳默握着電話的手猛地收緊。
如果你輸了,手被切下來,變成鬼的新手。
然後你的手,會去害死下一個人。
這是一場指數級的裂變!
“而且……”
嚴烈的聲音裏透出一股寒意,“那些輸掉的人,死法非常詭異。”
“他們的手被切斷後,並沒有死。但那些掉在地上的手會立刻‘活’過來。”
“它們會爬回主人的身上,死死掐住主人的脖子。”
陳默感到一陣惡寒。 那種畫面感太強了。
你的手背叛了你,變成了厲鬼的幫凶,最後親手處決了你。
“現在,大江市已經變成了手的海洋。”
嚴烈繼續說道,語氣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成千上萬只慘白的手在城市裏遊蕩。那地方已經沒救了,總部下了死命令,強制征召。我必須得去。”
“打電話給你,是想交代幾句。”
嚴烈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很低沉,透着一股蕭索:
“我不瞞你,我這身體,到了大江市,撐不過兩天。這次去,我就沒打算活着回來。”
“你手裏那個黃金徽章,留好。”
嚴烈吐出一口煙氣: “在新海市南郊有個廢棄防空洞,那是我私人的安全屋。徽章就是鑰匙。”
“裏面存了我這幾年攢下來的黃金,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如果我死了,那些東西歸你。”
“你可以躲在裏面,那是絕對安全的。有了那些資源,哪怕是熬,你也能比別人多活幾個月。”
嚴烈說完,似乎鬆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 “行了,就這樣。好好活着。”
“等等。”
就在嚴烈準備掛斷電話的前一秒,陳默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
“怎麼?嫌少?”嚴烈皺眉,“那可是我全部的身家。”
“我不要你的遺產。” 陳默看了一眼自己左臂上那層已經發黑、散發着腐臭味的死人皮。
“嚴烈,那只源頭鬼的手,真的是堅不可摧的嗎?”陳默問道。
“對。檔案是這麼寫的,怎麼了?”
陳默深吸了一口氣,賭徒的瘋狂在他眼中點燃:
“帶我一起去。”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足足過了五秒鍾,嚴烈才爆發出一聲怒罵:
“你腦子進水了?!”
“老子把家底都給你了,就是讓你躲在安全屋裏苟着!你還要去送死?倆負責人可是都栽在裏面了,你一個新人去能什麼?”
“我沒瘋。” 陳默冷靜地打斷了嚴烈的咆哮:
“躲在安全屋裏,頂多是晚死幾個月。”
“那只鬼手連厲鬼能力都破壞不了,也許……我能利用一下。”
“這只是你的猜測。”嚴烈冷冷地說道,
“萬一出了問題,你會當場死掉。”
“那就是我的命。”
陳默語氣平靜: “但我必須去試一試。與其爛在家裏,不如去賭一把那個可能性。”
“而且……”陳默頓了頓,拋出了嚴烈無法拒絕的籌碼: “面對那種鋪天蓋地的斷手,你需要我的針。” “只有我的大範圍縫合能力,能限制那種分裂的數量。你一個人,不完的。”
嚴烈沉默了。 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通過電流傳來。
他明白陳默的意思。 這個年輕人不想苟且偷生,他想當個賭徒。
拿命去賭一個活下去的資格。
“……你真是個瘋子。”
良久,嚴烈的聲音沙啞下來,不再咆哮,而是帶着一種復雜的凝重:
“想好了?上了車,就沒有回頭路了。到時候別指望我能救你,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
“不用你救。”
陳默抓起桌上那個裝滿黃金裝備的背包,將那把黃金進腰間的槍套。
“各取所需。”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打火機點煙的聲音。 咔嚓。
嚴烈吸了一口煙,笑了:
“好一個各取所需。”
“我馬上到你家樓下。” 嚴烈的聲音恢復了行動時的練:
“給你兩分鍾。”
嘟——嘟——
電話掛斷。
陳默沒有絲毫遲疑,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
清晨的薄霧中,那輛經過特殊改裝的黑色越野車像是一頭蟄伏的巨獸。
引擎在低沉地轟鳴,排氣管噴吐着白煙。
嚴烈坐在駕駛座上,一只手搭在車窗外,夾着煙。
看着背着包走出來的陳默,他沒有說任何煽情的話,只是側過頭,用大拇指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
“上車。”
陳默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後座上除了黃金屍袋,還放着一個黑色的鐵箱子,不知道裝着什麼。
“安全帶系好。” 嚴烈掐滅煙頭,眼神變得銳利無比,直視前方那條通往城外的高速公路。
“這次大江市之行,會有其他城市的負責人匯合。到時候機靈點,別被那些老油條坑了。”
陳默點了點頭:“明白。”
嚴烈咧嘴一笑,一腳油門踩到底。
轟——!
黑色越野車發出一聲咆哮,沖破了清晨的寧靜,載着兩個爲了各自目的奔赴死地的獵鬼者,向着那個已經淪爲的大江市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