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像一張溼冷的嘴，把蘇清圓整個人吞了進去。
她踏進霧裏的一瞬間，空氣驟然變冷，耳邊的聲音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種細微而詭異的摩擦聲，像有人在暗處輕輕折紙。
蘇清圓握緊石敢當，掌心全是汗。
“林盞？”她試探着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霧越來越濃，濃到她只能看到自己腳邊的一小塊地面。她小心地往前挪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不踏實。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
蘇清圓心裏一緊，加快腳步。
光越來越亮，霧也隨之散開，露出一條狹窄的街道。街道兩旁是低矮的瓦房，牆壁斑駁，門窗破舊，看起來像被廢棄了幾十年。
但詭異的是——
每一間房門口，都掛着一串紙人。
紙人穿着紅衣，臉上畫着誇張的笑容，眼睛卻空洞洞的，像在盯着她。
蘇清圓的背脊發涼。
“紙人鎮……”她低聲念出這個名字。
她記得林盞說過，紙人鎮是風水裏最陰的地方之一，屬於“陰宅外溢”的格局。活人進來，魂魄容易被紙人勾走；死人進來，反而會更清醒。
她握緊石敢當，繼續往前走。
街道靜得可怕，連風聲都沒有。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很輕。
很碎。
像小孩子踩在地上。
蘇清圓猛地回頭。
空無一人。
只有地上的影子微微晃了一下。
她心裏一沉，慢慢後退，卻不小心撞到了什麼東西。
是一個紙人。
它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臉貼得很近，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紙人臉上的笑容被拉得很長，像是在嘲笑她。
蘇清圓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後退。
紙人卻沒有動，只是靜靜站在那裏。
她強忍着恐懼，繞開紙人，繼續往前走。
街道盡頭，是一間破舊的紙扎鋪。鋪門口掛着一盞紅燈籠，燈籠上寫着一個“奠”字。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搖晃，影子像一只扭曲的手。
蘇清圓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紙扎鋪裏堆滿了紙人、紙馬、紙房子，空氣裏飄着淡淡的紙灰味。櫃台後坐着一個老頭，低着頭，像是在折紙。
蘇清圓輕聲問：“請問……有人嗎？”
老頭沒有抬頭，只是慢悠悠地說：“小姑娘，你不該來這裏。”
蘇清圓握緊石敢當：“我是來找生門之魂的。”
老頭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
他的臉白得像紙，眼睛是兩個黑洞。
蘇清圓心裏一震，強撐着說：“我需要九道生門之魂，才能救一個人。”
老頭盯着她看了很久。
“你知道紙人鎮的規矩嗎？”
蘇清圓搖頭。
老頭笑了，那笑容像紙糊的：“紙人鎮只有一條規矩——看到紙人，不要回頭。”
蘇清圓心裏一跳：“爲什麼？”
老頭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她的身後。
蘇清圓猛地回頭。
鋪門口站着一排紙人。
它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圍了過來，每個紙人臉上都畫着詭異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蘇清圓心裏發毛：“它們……會動？”
老頭慢悠悠地說：“它們不會動，但它們會‘跟’。你回頭一次，它們就靠近一步。”
蘇清圓心裏一緊：“那我現在……”
老頭指了指鋪後的一扇門：“生門在裏面。”
蘇清圓問：“那你呢？”
老頭笑了：“我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蘇清圓心裏一震。
老頭繼續說：“我是紙人鎮的守關者。你要過生門，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蘇清圓問：“什麼關？”
老頭抬起手。
鋪裏的紙人突然齊刷刷地抬起頭。
它們的眼睛亮起了紅光。
老頭說：“紙人關——活人過，魂留下；死人過，身留下。”
蘇清圓握緊石敢當：“我不會把魂給你。”
老頭笑得更詭異：“那就看你能不能逃出去了。”
下一秒，紙人們同時動了。
它們動作僵硬，卻速度極快，像被風推着一樣朝蘇清圓撲來。
蘇清圓猛地後退，轉身就跑。
她沖進鋪後的門，把門重重關上。
門外傳來紙人撞門的聲音，“咚、咚、咚”，像敲在她的心上。
蘇清圓靠在門上喘了幾口，剛想放鬆，卻突然感覺腳邊有東西在動。
她低頭一看。
一只紙人正從門縫裏鑽進來。
它的頭歪着，笑得詭異。
蘇清圓心裏一緊，抬腳把它踢開，紙人被踢得飛出去，散成一堆紙灰。
但更多的紙人從門縫裏鑽進來。
蘇清圓知道不能久留，她沿着走廊往前跑。
走廊盡頭，是一間寬敞的房間。房間中央擺着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上貼着一張黃符。
蘇清圓心裏一跳。
她知道，這是紙人鎮的生門所在。
但棺材周圍，站着八個紙人。
它們圍成一圈，像在守着什麼。
蘇清圓握緊石敢當，深吸一口氣。
“林盞，我來了。”
她沖了過去。
紙人們同時朝她撲來。
蘇清圓沒有退縮，她舉起石敢當，石敢當瞬間亮起金光。金光碰到紙人，紙人立刻燃燒起來，發出刺耳的慘叫聲。
蘇清圓趁亂沖到棺材前，一把掀開棺蓋。
棺材裏，躺着一個少年。
少年臉色蒼白，像睡着了一樣。他口放着一盞小小的紙燈，燈芯跳動着微弱的藍色火焰。
蘇清圓心裏一震。
這就是生門之魂。
她伸手去拿紙燈。
就在這時，少年突然睜開眼。
他的眼睛漆黑，沒有眼白。
蘇清圓嚇得後退一步：“你……你沒死？”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坐起。
他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沒有重量。
蘇清圓握緊石敢當：“我是來取生門之魂的，不是來害你的。”
少年盯着她看了很久。
忽然，他笑了。
“我等你很久了。”
蘇清圓愣住：“你等我？”
少年點頭：“我是紙人鎮的生門之魂，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取走我。”
蘇清圓問：“選中的人？”
少年說：“能在紙人鎮裏活下來的人。”
他抬手，把紙燈遞給蘇清圓。
“拿去吧。”
蘇清圓接過紙燈。
紙燈剛觸碰到她的手，整個房間突然震動起來。
紙人們發出刺耳的尖叫，紛紛燃燒起來。
少年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他看着蘇清圓：“你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
說完，他徹底消失。
蘇清圓握緊紙燈，心裏鬆了一口氣。
她成功拿到了第一道生門之魂。
但就在這時，石敢當突然震動。
蘇清圓低頭。
石敢當裏傳來林盞的聲音：“清圓，快走。紙人鎮要塌了。”
蘇清圓心裏一緊：“爲什麼？”
林盞說：“你取走了生門之魂，鎮就撐不住了。”
蘇清圓抬頭。
房間的牆壁開始裂開，紙灰從裂縫裏涌出來，像要把整個房間吞沒。
她轉身就跑。
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
紙人鎮正在崩塌。
蘇清圓拼命往前跑，沖出走廊，沖出紙扎鋪，沖進濃霧裏。
霧越來越濃，濃到她什麼都看不見。
就在她快要窒息時，一道金光從石敢當裏爆發出來。
她眼前一黑。
……
再次睜眼時，她站在陰陽鋪的門口。
老頭坐在油燈旁，看着她。
“第一道生門之魂，你拿到了。”
蘇清圓喘着氣：“接下來呢？”
老頭指了指另一扇門。
“第二座副本——屍陰村。”
蘇清圓心裏一震。
屍陰村，是風水裏最凶的格局之一，號稱“活人止步，死人歸鄉”。
她握緊紙燈：“我要繼續。”
老頭點頭：“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蘇清圓深吸一口氣，走向那扇門。
門後，是一片漆黑。
黑得像能把人吞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