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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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
七年前,我們在那間只有十平的出租屋裏許下誓言。
他說無論貧窮富貴,都會愛我如初。
但現在,我知道他一定忘了。
“那天,是我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我提醒道。
他的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被惱怒取代。
“就因爲這些虛無縹緲的形式?時安冉,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膚淺了?”
“我每天在外應酬累死累活,不還是爲了我們這個家?”
家?
這空蕩蕩的,連他一絲氣息都吝於停留的地方,也能被稱爲家嗎?
胃部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我下意識地彎下腰,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你怎麼了?”他皺着眉問,語氣裏沒有關心,只有被打擾的不耐。
“沒什麼。”我強撐着站直身體,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脆弱。
“傅雲深,協議在桌上,你籤了,我們就都解脫了。”
“到時候你不管想讓誰當這個傅太太,都隨便你。”
他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
“時安冉,你外面有人了?”
“我就知道!你突然這麼反常,肯定是......”
我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在房間裏回蕩。
他捂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還在發麻。
“傅雲深,別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樣!”
他氣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
“時安冉,我告訴你,離婚,你想都別想!”
“傅太太這個位置,你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除非我不要你,否則你哪兒也別想去!”
看着他近乎偏執的眼神,我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有多愛我,有多需要我。
他只是不能接受,那個一直被他掌控被他忽視的人,竟然會主動想要離開。
這傷了他的自尊,挑戰了他的權威。
“傅雲深,”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在通知你。”
他死死地盯着我,膛劇烈起伏。
最終,他猛地甩開我的手,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
“好!很好!時安冉,你硬氣!”
“我倒要看看,離了我,你能活成什麼樣!”
他轉身,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巨大的聲響在空蕩的別墅裏回蕩,震得我耳膜發疼。
我扶着沙發,緩緩滑坐在地上,胃裏的疼痛如同水般一陣陣涌來。
我顫抖着手從包裏翻出藥瓶,抖出兩片白色藥丸,咽下去。
苦澀的味道從喉嚨一路蔓延到心底。
我和傅雲深的故事,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
婚後的第一年,我們確實很幸福。
他脫離了家族企業,決心自己創業。
我們租住在小小的公寓裏,冬天漏風,夏天悶熱。
他每天早出晚歸,應酬喝酒,我則接了很多私活,沒沒夜地畫圖。
用我的收入支撐着我們的常開銷,以及他創業初期最艱難的。
他抱着我,聲音哽咽:“安冉,委屈你了。”
“等我成功了,一定加倍補償你。”
在他懷裏,覺得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再苦也是甜的。
後來,他的公司真的走上了正軌,越來越大,越來越成功。
我們搬進了大房子,有了花不完的錢。
可他回家的時間,卻越來越晚。
從第一次在他身上聞到陌生的香水味,到他襯衫領口出現口紅印。
再到他手機裏那些曖昧不清的短信和通話記錄。
我吵過,鬧過,質問過。
他開始還會敷衍地解釋幾句,後來連解釋都懶得,直接不耐煩地讓我別鬧。
“逢場作戲而已,你永遠是傅太太,這還不夠嗎?”
不夠。
我想要的是忠誠,是唯一,是年少時那份純粹的愛戀。
而不是一個空蕩蕩的頭銜。
我的心,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慢慢冷了,死了。
直到醫生宣判我的,我才恍然驚覺,我這七年,原來活得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