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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天摸我手了!”
混亂中,阿強指使的一個女工突然尖叫起來,指着我。
“他昨天給我打飯的時候,故意摸我的手!耍流氓!”
我氣得渾身發抖,怒吼道:“胡說八道!我這裏有監控!”
阿強立刻接話,對着直播鏡頭大聲道:“家人們聽到了嗎?他說有監控!可是誰知道他的監控是不是壞的?是不是早就被他刪掉了?”
人群的怒火被這盆油澆得更旺了。
“打他!”
“流氓!黑心肝!”
就在這時,最讓我心碎的一幕發生了。
一個情緒激動的工人,在推搡中,一把將護在我身前的我媽推倒在地。
我媽悶哼一聲,額頭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台階的尖角上。
鮮血,瞬間就流了下來。
她眼睛一翻,當場就暈了過去。
“媽!”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所有的理智瞬間崩斷。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我瘋了一樣撲過去,想要背起我媽去醫院。
“先把錢退了再走!”
王工頭帶着幾個人,像一堵牆,死死地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愧疚,只有貪婪和冷漠。
我抬起頭,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母親,再看看眼前這一張張扭曲而貪婪的嘴臉。
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我慢慢放下母親,轉身,沖回了那個狹小昏暗的小屋。
我抱出了一個鐵皮盒子,裏面是爸媽省吃儉用,攢了一輩子的養老錢。
大概七八萬,全是現金。
我抱着盒子,一步步走到人群面前。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死死地盯着我懷裏的鐵盒子。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打開盒子,將裏面所有的鈔票,奮力撒向天空。
“你們要的錢!都給你們!”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着。
紅色的鈔票像雪片一樣,漫天飛舞。
工人們先是一愣,隨即像是瘋了一樣,開始哄搶地上的錢。
推搡,叫罵,踩踏。
場面瞬間失控,變成了一場醜陋的人性狂歡。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錢上,我沖回攤位,抄起了那把跟了我三年的大鐵勺。
我看着那口煮了二十年米飯,養活了我們一家,也喂飽了他們二十年的大鐵鍋。
“哐!”
我用盡全力,一勺砸了下去。
“哐!”
“哐!”
一下,又一下。
我機械地,瘋狂地,將那口大鍋砸得變了形,砸得坑坑窪窪。
直到它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然後,我扔掉鐵勺,小心翼翼地背起昏迷的母親。
在漫天飛舞的鈔票和人們瘋狂的哄搶中,我沒有回頭,一步一步,決絕地離開了這個我曾傾注了所有心血和善意的地方。
那一刻,我感覺到的不是悲壯。
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