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前，林苒和秦晴繞到學校後街的超市買鞋墊。
軍訓鞋底薄得硌腳，半天下來，腳掌又酸又麻。
一路上，不斷有人朝她們投來目光。
“苒苒，我怎麼覺得……好多人都在看我們？”秦晴挽緊她的手臂，壓低聲音，“不對，是在看你。”
林苒也感覺到了。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她問。
“我看看，”秦晴認真看了看，“沒有呢。”
又走了一段，迎面幾個女生毫不避諱地打量她，目光在她身上掃了幾個來回，然後湊在一起低聲說話，眼神裏有好奇，也有審視。
其中一個短發女生甚至拿出手機看了看屏幕，又抬頭盯住林苒，像在確認什麼。
一個模糊的念頭闖入腦海。
她摸出自己的手機。
屏幕亮起，解鎖。
一連串的群消息彈出來，無數個“@林苒”，無數個“裴驍”，無數個“女朋友”的字眼，夾雜着各種驚嘆號、吃瓜表情和問。
她隨手點開一個新生群。
「真的假的？裴驍自己承認的？」
「沒想到他喜歡這種類型啊」
「不是說她故意裝清高嗎？怎麼一下子成女朋友了」
「樓上謹言慎行啊，聽說所有說她不好的帖子都被刪了」
「這作太帥了吧！」
林苒的手指有些發涼，她微微顫抖着，艱難地向上滑動屏幕。
消息的源頭，是有人貼出了一張截圖。
是學校內部貼吧、表白牆管理員賬號發布的一則簡短公告，語氣官方又強硬：
“經查，部分涉及人身攻擊及不實猜測的帖子違反社區規定，已予以刪除。另，裴驍本人委托聲明：林苒系其女友，請勿再傳播不實信息，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
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稀薄，林苒感覺有些眩暈。
她扶住路邊的長椅，慢慢坐下。
怔怔地盯着屏幕上那幾行黑色的字。
一種久違的、熟悉的、讓她安心的感覺，破開了重重情緒，細微地探出頭來。
......
籃球場那件事之後，林苒開始下意識地避開和他一起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他們在不同的高中讀書，隔着大半座宜城。
每個周五，裴驍都會翹掉最後一節課，提前到九中門口等她放學。
往常她總是第一個沖出校門，生怕他多等一分鍾。
最近每次都磨磨蹭蹭，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出來。
直到某個周五，裴驍等得不耐煩，直接翻牆進了教學樓。
走到她班級後門，逮到她在座位上玩什麼，折紙星星？
見他突然出現，林苒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往抽屜裏塞。
“不早點出來陪我，一個人在這兒折這個？”他三兩步走到她桌前，一把按住她想藏起來的星星紙，“林苒，你當我時間很多？”
林苒沒抬頭，“我說了讓你別這麼早來，你自己不聽。”
“跟你談得TM像異地戀似的，”他扯了扯嘴角，“一周就見這麼一會兒，你還在這浪費時間？”
他聲音裏壓着火。
爲了先把他安撫下來，她隨口扯了個理由，“我折來還不是送你的。”
“折多少了？”他語氣緩了些。
“就這些。”
她攤開手掌把手裏的星星給他看。
“嗯。”他不置可否，伸手從她筆袋裏抽出一新的紙條，“教我。”
林苒愣住：“你要學這個？”
“不能學？”他挑眉。
“反了。”她拿回紙條，重新遞給他，“這樣拿。”
接下來的二十分鍾，教室裏很安靜。
他學得很快，修長的手指起初有些笨拙，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折出的星星棱角分明。
“爲什麼磨蹭到這麼晚才走？”
他忽然問，手上動作沒停。
林苒的手指頓了頓，“校門口人太多了，我社恐。”
這理由當然唬不住他。
只是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了。
沒想到他輕嗤一聲，破天荒地接受了：“看在星星的份上，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
周一，九中貼吧炸了。
劉儷姝因擾男同學被勒令回家反省一周。
在九中這所高中，這樣的處分理由實在罕見，透着點欲蓋彌彰的滑稽。
兩校表白牆和貼吧同時被一條實名帖刷屏。
裴驍發的。
帖子內容簡單粗暴，只有五行字：
「不會說話就都TMD給老子把嘴巴縫上。」
「我喜歡誰，輪得到你們這些人說配不配？」
「老子覺得配，頂配。」
「她林苒，就是最好的。」
「我非她不可。」
世界喧囂，他爲她築起了一道無聲的牆。
就像現在這樣。
用直接、甚至野蠻的方式，掐斷所有指向她的惡意，把那些針對她的非議和質疑，粗暴地清理淨。
回憶涌過心口，林苒的眼角微微溼潤。
四季更迭，他好像還是那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