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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則哥哥......”懷中的柳期期忽然軟軟倚靠過來,面色蒼白如紙,“我、我暈血......心口悶得慌......”
“別怕,我帶你出去透透氣。”崔令則毫不猶豫地打橫抱起她,急步踏出了殿門。
李昭華望着那空蕩蕩的門檻,忽然覺得,掌心這血肉模糊的劇痛,竟比不過真相碾過心頭時,那萬分之一的寒意。
一百戒尺終了,掌心已痛到麻木。她獨自走出萬壽宮,像一具抽離魂魄的偶人,漫無目的地踏入御園深處的竹林。
夜風穿林,竹葉沙沙,卻掩不住深處壓抑的、濃重的喘息。
月光漏過疏葉,清晰照見——崔令則將柳期期緊緊壓在竹上親吻,動作是她從未見過的急切與沉迷,素清冷的眼底燃着滾燙的暗火。
他將柳期期緊緊地摟在懷裏,聲音裏都是得償所願的饜足:“
“期期,我喜歡你,從你和我大哥定親那天起就喜歡。這麼多年了,我終於等到了。”
兩人在竹影月下纏綿相擁,衣物摩挲與細碎輕喃再無忌憚。
竹影之外,李昭華靜靜站着。月光照着她鮮血淋漓的掌心,也照着她眼底最後一點微弱的光,寸寸熄滅。
李昭華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官道上,一輪冰盤懸於中天,同兩年前秋獵山頂那一晚,分毫不差。
他將她裹進自己的玄狐披風裏,背後是他沉穩的心跳,身前是照亮萬裏的月光。她們一起暢想的未來是那麼暖,暖得她以爲能抵御世間一切寒涼。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征兆地劃過眼角,迅速被夜風吹冷。
她用肩膀撞開了公主府的大門,等候多時的雲容忙迎了上來,身邊還帶着擔心了她許久的大黃狗。
大黃狗還是她和崔令則一起在山上撿的,他們像養自己的孩子一樣將它養大。
雲容給她裹上厚厚的棉被,心疼地一點一點給她包扎傷口,聽她說完所有的真相,眼眶泛紅直掉眼淚。
她扶着李昭華的手腕,說道:“公主,我們現在就去找太傅解釋,他知道了真相肯定就不會您去和親了。”
李昭華只是搖搖頭,淚流了一夜,第二天早起就發起了高熱。
看着她燒得滿臉通紅,還在反復呢喃着一個名字:“崔令則......冷......令則......”
雲容心疼得直掉眼淚,一跺腳,轉身去了崔府。
然而,往可以直入崔府的雲容,卻被幾個小廝將堵在門口,高聲的嚷嚷,仿佛特意要讓半條街都聽見:“長公主病重自去找太醫,找我家太傅作甚。太傅吩咐了他馬上要和柳小姐成親了,公主也要去北朔和親了,男女授受不親,長公主莫要在糾纏了。“
“你——!”雲容氣得指尖發涼,卻見周遭已有路人駐足側目,更有好事者隱隱圍攏。
她不能讓長公主名聲受辱,硬生生壓下翻涌的怒火與屈辱,轉身離去。
雲容在崔府門前的遭遇,早有人傳回了公主府。
病床上的李昭華一口鮮血猛地嘔了出來。
他要娶自己心愛的人了,她這枚棋子確實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雲容忙給她擦血,朝着門外大喊:“趕緊去請玉霄子神醫。”
過了片刻,宮女回來了:“雲容姐姐,崔府來人將神醫帶走了,說以後神醫專門調理柳小姐的身體。”
李昭華的意識被關在冰火兩重天的囚籠裏,夢中都是崔令則的身影。
她高燒時,他以唇渡藥,在她耳邊苦苦哀求他醒來時滴入她脖頸的熱淚。
太後罰她,他戒尺高抬,卻將掌心墊在她手下,鮮紅的血珠洇入她心底。
竹林裏,他吻她指尖低聲許諾:“臣的七情六欲,早被殿下收繳。”
所有的美好都在他的那句”演戲而已“冰冷的覆蓋。
再次醒來,已經過了三天了,看着雲容熬紅的雙眼,那句“他來過嗎”梗在喉間,再也問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