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車停在了慕家的別墅前時,清晨的陽光才剛剛灑滿花園裏的玫瑰花叢。
這已經是本周傅辭第三次來訪了,頻率高到連慕家的保安都見怪不怪,直接開門放行。
管家跟在傅辭身後,手中提着一個精致的紙袋。這是他特意吩咐廚房準備的手指餅,專門給長牙期的嬰兒磨牙用的。
“少爺,慕小姐這個時間可能還在睡覺。”管家小聲提醒
傅辭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她醒了。”
果然,剛走進客廳,就聽見樓上傳來小慕心響亮的哭聲,還夾雜着蘇婉溫柔的哄勸聲。
傅辭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起,加快步伐上了樓。
嬰兒房的門開着,蘇婉正抱着哭的小臉通紅的小慕心在房間來回踱步,一旁的育嬰師正在調配粉。
“怎麼了?”傅辭站在門口問道。
蘇婉聞聲回頭,臉上帶着些許疲憊:“小心心長牙不舒服,從凌晨四點就開始鬧脾氣,怎麼哄都不行。”
小慕心哭得抽抽噎噎,大眼睛裏盛滿了淚水,小臉皺成一團,看上去可憐極了。可就在她瞥見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哭聲突然小了下去,變成委屈的嗚咽,小手朝着傅辭的方向伸去。
“這丫頭...”蘇婉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一看見阿辭就不哭了。”
傅辭走上前,很自然地從蘇婉懷中接過小團子。經過幾次練習,他的抱姿已經相當標準,一只手穩穩托住慕心的臀部,另一只手護着她的後背。
“餅。”傅辭朝管家示意。
管家立刻遞上紙袋。
傅辭取出一手指餅,小心地遞到慕心嘴邊。
小團子立刻抓住餅,塞進嘴裏啃了起來,剛才還淚汪汪的大眼睛滿足地眯起,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還是你有辦法。”蘇婉鬆了口氣,在旁邊的扶手椅上坐下,“這丫頭脾氣越來越大,連她爸爸都哄不住。”
傅辭沒有回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懷中的小團子身上。
慕心啃餅啃得津津有味,口水沾了滿手,還不忘把溼漉漉的小手往傅辭的西裝上擦。
一旁的管家看得心驚膽戰——小少爺可是有嚴重潔癖的,上次一個傭人不小心把果汁灑在他的畫冊上,他當場把整本畫冊都扔進了垃圾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傅辭只是微微蹙了下眉,隨即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淨的手帕,輕輕擦去慕心手上的口水,對西裝上的污漬卻視而不見。
“少爺,您的衣服...”管家忍不住出聲提醒。
“無妨。”傅辭淡淡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懷中的小團子。
慕心似乎聽懂了他們的對話,仰起小臉沖着傅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剛剛長出兩顆小門牙的牙床白嫩,格外可愛。
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傅辭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慕心軟乎乎的臉頰。
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極爲陌生,甚至帶着幾分笨拙,但確實發生了。
小團子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清脆響亮的“咯咯”笑聲,那笑聲像是搖動的銀鈴,又像是叮咚的泉水,瞬間盈滿了整個房間。
蘇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就連管家也愣住了——他伺候小少爺六年,從未聽過他主動逗弄別人,更別說做出如此孩子氣的舉動。
而更讓人吃驚的是,在慕心咯咯笑出聲後,傅辭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那幾乎算不上是一個笑容,但確實軟化了他總是緊繃的唇角線條。
“天啊...”蘇婉輕聲驚嘆,“阿辭,你笑了。”
傅辭怔了怔,似乎自己也意識到剛才不同尋常的情緒波動。
他迅速收斂了表情,又恢復了平的淡漠,但那雙鳳眸中的冰雪,卻已在不知不覺中消融了幾分。
慕心完全沒察覺到這些微妙的變化,她似乎很喜歡剛才的遊戲,小手抓住傅辭的手指,往自己臉上按,示意他再來一次。
傅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順從了她的意思,又輕輕戳了戳她另一側臉頰。
“咯咯咯...”更加響亮的笑聲響起,小團子在他懷裏笑得東倒西歪,差點拿不住手中的餅。
這一次,傅辭沒有試圖掩飾眼中的笑意。
他看着懷中笑個不停的小團子,突然明白了爲什麼大人們總喜歡逗小孩笑——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這樣一種笑聲,能夠讓人忘記所有煩惱。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傅辭就抱着慕心坐在嬰兒房的地毯上,任由她把他的西裝當成了擦手布,把餅屑撒了他一身。
期間慕心每笑一次,他的眼神就柔軟一分。
蘇婉在一旁看着,心中百感交集。她從未想過,那個傳聞中性情乖張的小魔頭,在自己女兒面前竟然如此耐心溫柔。
“夫人,”育嬰師小聲對蘇婉說,“傅家小少爺對咱們小姐真是特別。”
蘇婉輕輕點頭,目光落在女兒燦爛的笑臉上。
小慕心顯然非常喜歡這個小哥哥,每次傅辭做出什麼微小的表情變化,她都能被逗得咯咯直笑,仿佛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遊戲。
快到中午時,慕心開始揉眼睛,這是她困了的信號。
傅辭熟練地輕拍她的後背,不出五分鍾,小團子就在他懷裏沉沉睡去,小手還緊緊抓着他前的衣襟。
“給我吧,”蘇婉走上前,輕聲說,“她該睡午覺了。”
傅辭卻沒有立刻交出懷中的小團子。他低頭凝視着慕心恬靜的睡顏,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蘇婉都以爲他是不是也睡着了。
“她只對我這樣笑。”傅辭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蘇婉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是啊,小心心雖然愛笑,但像今天這樣咯咯笑出聲,還真的是第一次。”
傅辭的眼中閃過一絲滿足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將慕心交到蘇婉懷中,動作輕柔得仿佛在交接什麼稀世珍寶。
離開慕家時,管家注意到小少爺的心情明顯很好,就連腳步都比平時輕快幾分。
“少爺似乎很喜歡慕小姐的笑聲。”坐進車裏後,管家試探着說。
傅辭望向窗外,沒有回答。但管家從後視鏡裏看見,小少爺的手指正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着節拍,那是他心情愉悅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當晚,傅辭的書房裏,那本秘密筆記本上又多了一行字:
「她的笑聲很好聽。只對我。」
而慕家別墅裏,蘇婉在晚餐時對丈夫說起了今天的見聞:“你是沒看見,傅家那孩子居然會逗小心心笑,而且小心心一看見他就咯咯笑個不停,連長牙的難受都忘了。”
慕震霆笑着給妻子夾菜:“這不是很好嗎?有個能治住咱們閨女的小哥哥。”
“我只是覺得...”蘇婉頓了頓,“那孩子看小心的眼神,太過專注了,不像個六歲的孩子。”
“傅家的繼承人,本就不能以常理論之。”慕震霆不以爲意,“既然小心心喜歡,就讓他們多相處吧。”
嬰兒房裏,熟睡的小慕心在夢中咂了咂嘴,無意識地喃喃:“辭...咯咯...”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照在她恬靜的睡顏上。
枕邊,那枚黑瑪瑙袖扣在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仿佛在守護着一個甜蜜的夢境。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傅辭站在臥室的窗前,望着夜空中那輪明月,耳邊似乎還回蕩着那清脆的咯咯笑聲。
那是只屬於他的笑聲。這個認知讓他的心中涌起一種陌生的滿足感。
他知道,從今往後,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那個小團子永遠這樣對他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