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自己聽錯了。
沈紅見我呆着不動,以爲我沒聽清楚,又湊近了一些。
她溫熱的氣息吹在我臉上,癢癢的。
“怎麼,不想?還是不敢?”
她又問了一遍,聲音裏帶着明顯的挑逗。
“反正看你長得還行,只要你不亂說話,今晚就便宜你了。”
我猛地回過神,一把將她推開。
力氣用得有點大,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你什麼!”
她有些惱怒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跟她拉開距離,口因爲憤怒和某種說不清的屈辱而劇烈起伏。
“我不。”
我的聲音很冷,也很堅決。
“爲什麼?”
她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因爲你們的破事我不說,我沒法跟蘇月姐交代。”
我不想睡她,不是因爲我有多高尚,只是因爲蘇月。
她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收留我,把我當弟弟看。
我不能一邊接受她的好意,一邊背叛她。
這不叫恩將仇報,這叫畜生。
沈紅聽完我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
她笑得花枝亂顫,睡裙的吊帶都快從肩膀上滑下來了。
“弟弟,你可真是個寶啊。”
她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一步步朝我近。
“你還真把她當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了?”
她臉上帶着一絲輕蔑和嘲弄。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誰比誰淨?像這種事,在深圳本不叫事。男男女女,玩得開的很,比你想象的隨便多了。”
她的話像一刺,扎在我心裏。
她不僅侮辱了她自己,也侮辱了蘇月,更侮辱了我心裏那份僅存的淨。
一股邪火從我腳底板直沖腦門。
是啊,我跟她客氣什麼?
她跟周俊在蘇月的床上鬼混時,怎麼沒想過對不對得起蘇月?
周俊睡得,我睡不得?
我看着她那張得意又輕浮的臉,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搞完再說。
睡完,我照樣會把她和周俊的事告訴蘇月。
讓她賠了夫人又折兵。
反正我一無所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我能吃什麼虧?
想到這裏,我心裏倒是坦然了。
我看着她,臉上一直緊繃的表情忽然鬆了下來,甚至還扯出了一個笑。
沈紅見我態度轉變,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她以爲我已經屈服,主動伸出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這就對了嘛。”
她踮起腳尖,湊到我耳邊,吐氣如蘭。
就在我也伸出手,準備抱住她的時候。
外面就響起一陣腳步聲。
這時異變陡生!
前一秒還滿臉媚笑的沈紅,臉色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她猛地推開我,臉上瞬間寫滿了驚恐和慌亂,仿佛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緊接着,她張開嘴,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強~啊!救命啊!”
我腦子“嗡”的一聲,徹底懵了。
什麼情況?
我的第一反應是捂住她的嘴。
可我的手剛伸出去,她就像條滑不溜秋的泥鰍,一邊躲閃一邊繼續聲嘶力竭地尖叫。
“救命!有人強~!”
她的聲音又尖又利,在這棟隔音效果極差的握手樓裏,顯得格外清晰。
我本捂不住她的嘴。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一個我無比熟悉的聲音。
“沈紅!怎麼了!開門!”
是周俊!
緊跟着,還有幾個雜亂的腳步聲和呵斥聲。
“開門!治安隊的!快開門!”
那一瞬間,我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我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這個一邊尖叫一邊整理自己凌亂睡裙的女人。
腦子裏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全都拼湊了起來。
這是一個局。
一個沈紅和周俊聯手給我設下的局。
目的就是把我送進去,讓我永遠閉嘴,再也沒機會把他們的告訴蘇月。
我的處境有多危險,我比誰都清楚。
我沒有身份證。
我還有可能因爲工地那件事,被老黑報警通緝。
一旦被治安隊抓住,送到派出所,數罪並罰,我的人生就徹底完了。
我沒想到,他們做事能這麼絕。
僅僅因爲我撞破了他們的醜事,他們就要用這種方式毀了我。
大城市的套路,真的太深了。剛到這裏,沒幾天我就被人連做兩局。
深到我這個從山裏出來的窮小子,連嗆水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被淹死了。
“你他媽的真壞!”
我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沈紅停止了尖叫,她看着我,臉上不再是驚恐,而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惡毒。
“像你這種鄉巴佬,也想睡我?”
她嗤笑一聲,眼神裏滿是鄙夷。
“真以爲天下有免費的午餐?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砰砰砰!”
外面的砸門聲越來越響,門板被撞得劇烈晃動,隨時都可能被撞開。
不能坐以待斃!
我腦子裏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跑!
必須跑!絕對不能讓他們抓住!
“砰!”
一聲巨響,本就不結實的房門被一腳踹開。
周俊第一個沖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幾個穿着制服、手持警棍的治安隊員。
“就是他!”
沈紅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撲到周俊懷裏,伸手指着我,哭得梨花帶雨。
“阿俊,他……他要搞我!我不同意,他要強來。”
那幾個治安隊員一聽,臉色瞬間就變了,二話不說,揮着警棍就朝我圍了上來。
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我知道解釋也沒用。
“不許動!抱頭蹲下!”
就在他們沖進來,準備把我按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我積蓄已久的力氣,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
我先假裝轉身,等他們過來,就突然轉身用盡全身力氣,像一頭被到絕路的野獸,猛地朝門口沖去。
“譁啦——!”
我撞翻一人,直接就往外面狂奔。
始料未及的周俊和治安隊員們全都愣住了。
他們誰也沒想到,我竟然跑得那麼快。
我能聽到身後傳來的驚呼和叫罵聲。
我不敢回頭看,拔腿就往城中村外跑。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向了哪裏。
我只知道要跑,要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
周圍的景象從密集的握手樓,變成了稍微寬敞一點的街道,再到燈火通明的馬路。
身後的叫喊聲,早就聽不見了。
等我確認真的沒有人追上來之後,我再也撐不住了,扶着路邊一棵樹,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肺裏像是有火在燒,雙腿抖得像篩糠。
我慢慢地蹲了下來,想歇口氣。
我抬起頭,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不遠處,一個巨大的廣場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熟悉的,汗液、煙草和廉價食物混合的酸腐氣味。
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上,兩個大字在一閃一閃。
三和。
我發現,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