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林晚星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冰冷的、帶着氣泡的香檳酒液即將潑灑在皮膚上所帶來的刺骨涼意。周圍已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壓抑不住的低聲驚呼,許多女士甚至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她的大腦在瞬間做出了側身躲避的指令,但身體卻被束縛在高跟鞋和剪裁合身的及膝裙中,動作終究慢了致命的一瞬。眼看那一片金黃色的“瀑布”就要將她徹底淹沒,讓她從雲端跌入泥濘,成爲整個上流社會茶餘飯後最大的笑柄——
就在這千鈞一發、連呼吸都仿佛凝固的刹那!
一只堅實如鐵、充滿力量的手臂,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往一個溫暖而寬闊的懷抱裏狠狠一帶!同時,霍辰東高大挺拔的身軀以一種與她印象中沉穩持重截然不同的、迅捷如獵豹般的速度,猛地側轉,用自己的半邊肩膀、手臂和挺括的背部西裝,嚴嚴實實、滴水不漏地,將她整個人護在了他與危險之間!
“譁啦——哐啷!”
清脆刺耳的玻璃碎裂聲猛地炸響,伴隨着大量液體潑濺、浸透昂貴面料的沉悶聲響。
絕大部分的香檳酒液,都毫無保留地潑灑在了霍辰東那件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外套和筆挺的西褲上,迅速氤氳開一大片深色的、狼狽的溼痕。幾只晶瑩的高腳香檳杯砸落在地毯上,瞬間粉身碎骨,碎片四濺。只有極少數的、如同眼淚般的幾滴酒液,濺到了林晚星珍珠白色套裝的裙擺邊緣,留下幾點微不足道的、幾乎可以忽略的深色印記。
整個喧囂的宴會廳,仿佛被人按下了靜音鍵,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交談聲、音樂聲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水晶燈電流通過的微弱嗡鳴,以及無數道目光聚焦在此處所帶來的、幾乎凝成實質的壓力!
“沒事吧?”霍辰東低下頭,看向被自己緊緊護在懷裏的林晚星,他的聲音依舊保持着異乎尋常的沉穩和平靜,仿佛剛才那驚險的一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曲。然而,他攬在她腰間的那只手臂,卻收得極緊,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和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細微的緊繃。
林晚星的側臉緊貼着他前微溼的襯衫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堅實溫熱的肌肉輪廓,鼻尖縈繞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獨特的木質香氣,此刻混合了香檳的甜膩與微醺,形成一種奇異的、令人心跳失衡的味道。她甚至能聽到他腔裏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與自己那一瞬間驟然加速的心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迅速強迫自己從這短暫的、陌生的悸動中抽離,穩住了微微蕩漾的心神,搖了搖頭,聲音帶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微啞:“我沒事。你的衣服……”
她看向他背後那大片刺眼的溼痕和玻璃碎屑,眉頭微蹙。
霍辰東似乎完全沒在意自己此刻的“狼狽”,他鬆開了攬住她腰肢的手,但那手掌依舊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虛扶在她纖細的腰側,確保她完全站穩,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寶。然後,他才抬眸,那雙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瞬間迸射出冰冷刺骨、如同西伯利亞凍原上呼嘯而過的寒風般的目光,精準地、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射向那個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渾身抖如篩糠、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的小侍應生。
“對、對不起!霍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剛剛走過來的時候,腳下好像……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啊!”年輕的侍應生語無倫次地解釋着,聲音帶着哭腔,驚恐萬狀的目光下意識地、慌亂地掃過周圍那些表情各異的賓客,試圖找出那個“絆”他的元凶,或者尋求一絲渺茫的諒解。
人群中,一直密切注視着事態發展的蘇雨晴,嘴角控制不住地、極快地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得逞的、陰冷的笑意。雖然她立刻就用手指掩住嘴唇,換上了一副與其他賓客無異的、充滿了“擔憂”和“驚嚇”的表情,但一直用眼角餘光留意着她和周宇軒反應的林晚星,還是精準無比地捕捉到了她那一閃而逝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惡毒光芒。
果然是她!或者,是他們兩人聯手導演了這出卑劣的戲碼!目的就是要讓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出盡洋相!
霍辰東本沒有去聽那個侍應生蒼白無力的辯解。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帶着冰冷的審視和滔天的怒意,緩緩地、極具壓迫感地掃過全場每一個人的臉。最後,那兩道如同實質冰錐般的視線,定格在了臉色極其不自然、眼神閃爍躲避的周宇軒,和雖然強裝鎮定、但緊攥着裙擺的手指關節已經發白的蘇雨晴身上,足足停留了三秒鍾!
那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銳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靈魂深處,將他們所有肮髒的心思和算計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種屬於絕對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帶着毀滅氣息的壓迫感!
周宇軒被他看得頭皮陣陣發麻,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下意識地、幾乎是狼狽地避開了那令人窒息的視線,不敢與之對視。蘇雨晴更是緊張得心髒都快要跳出腔,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裙擺,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才勉強維持住臉上那搖搖欲墜的、楚楚可憐的表情。
霍辰東緩緩收回了那令人膽寒的目光,仿佛只是隨意地瞥過了兩只無關緊要的螻蟻。他重新低下頭,看向懷裏的林晚星,語氣平靜得可怕,卻帶着一種如同帝王宣詔般的、不容置疑的篤定,聲音清晰地傳遍了這落針可聞的、巨大的宴會廳:
“看來,有些人還是不太清楚,動我霍辰東的人,究竟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這句話,輕飄飄的,沒有指名道姓,卻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上!這不僅僅是對那個侍應生說的,更像是對所有隱藏在暗處、對林晚星抱有敵意、或者還在觀望猶豫的人,發出的最嚴厲、最直接的警告!
“陳默。”他淡淡地喚道。
如同影子般始終侍立在側的陳默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老板。”
“處理一下。”霍辰東言簡意賅,只吐出三個字,卻包含了無數的指令——清理現場,調查真相,追究責任,以及……讓某些人,付出代價。
“是。”陳默沒有任何多餘的話,立刻示意旁邊待命的、訓練有素的酒店工作人員上前,迅速而無聲地開始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漬,同時,兩名穿着黑色西裝、氣場冷峻的保鏢模樣的人,已經一左一“請”住了那個面如死灰的侍應生。
而霍辰東,則不再理會身後的一片譁然、猜測和那些或震驚、或敬畏、或羨慕、或恐懼的目光,他伸出手,以一種極其自然卻又充滿占有欲的姿態,重新攬住林晚星的肩膀,將她半護在懷中,然後,在所有人的目送下,邁着沉穩而不可一世的步伐,徑直朝着他專屬的休息室方向走去,將一室的喧囂與混亂,徹底拋在了身後。
回到那間奢華而冰冷的專屬休息室,厚重的實木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音。霍辰東這才鬆開了攬着林晚星的手,動作隨意地脫下了那件被香檳浸透、顯得狼狽不堪的定制西裝外套,隨手扔在了一旁昂貴的意大利真皮沙發上。裏面的白色絲質襯衫,肩背處也溼了一小塊,緊貼在他結實勻稱的肌肉上,隱隱勾勒出充滿力量感的輪廓,平添了幾分與他平冷峻形象不符的、野性而慵懶的魅力。
“剛才,謝謝你。”林晚星看着他,語氣真誠地道謝。無論他們之間是何種復雜的關系,是基於利益還是契約,他剛才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毫不猶豫的保護,是實實在在的,爲她抵擋了所有的難堪與危險。
霍辰東沒有回頭,徑直走到房間一角的迷你吧台,動作熟練地倒了兩杯冰鎮的純淨水,轉身,將其中一杯遞給她,語氣依舊聽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分內之事。”
他頓了頓,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依舊平靜無波的臉上,帶着一絲探究:“看來,你招惹來的‘麻煩’,比我們最初預想的,還要多,還要……迫不及待。”
林晚星接過那杯冰涼的水,指尖傳來的涼意讓她更加清醒。她微微抿了一口,潤了潤有些發的喉嚨,才抬眸迎上他的視線,語氣帶着一絲冷嘲:“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本想安穩度,奈何總有人不肯罷休。不過,霍先生剛才在宴會廳裏那句擲地有聲的警告,應該足以讓那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暫時收斂、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了。”
“最好如此。”霍辰東也喝了一口水,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裙擺上那幾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淡淡的酒漬,“衣服髒了,雖然不明顯,但穿着也不舒服。我讓陳默送一套新的過來替換。”
“不用這麼麻煩,只是一點點,真的不影響什麼。”林晚星下意識地搖頭拒絕。她不想在這種細節上顯得過於嬌氣和依賴,尤其是在他面前。
然而,霍辰東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拒絕,已經自顧自地拿出了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擊,給陳默發出了指令。放下手機後,他邁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帶來一種無形的、令人心跳微微加速的壓迫感。
“林晚星,”他低頭,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牢牢鎖住她,聲音低沉而充滿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在我這裏,你不需要,也不應該逞強。”
他的話語頓了頓,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既然我們選擇了,那麼,你的體面,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我的體面。今天這樣的事情,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後一次。我不希望再看到,我霍辰東的未婚妻,在任何場合,因爲任何人的愚蠢和惡意,而陷入如此狼狽的境地。”
這番話,與其說是關心,更像是一種強勢的宣告和劃定界限。他是在明確地告訴她,也像是在告誡自己——既然她頂着他“未婚妻”的名頭,那麼她的榮辱,就與他霍辰東息息相關。保護她,就是維護他自己的權威和臉面。
然而,在這番充滿了利益算計和冰冷邏輯的話語深處,林晚星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言喻的……維護之意。這讓她原本平靜的心湖,不由得泛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但她迅速穩住了心神,沒有讓自己流露出絲毫的怯懦或感動。她迎上他如同深淵般難以測度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絲毫退縮:“我明白你的意思。霍先生請放心,我不會一直只依靠你的庇護。我會盡快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無人敢動,也無人能動。”
很快,陳默便親自送來了一個巨大的、扎着精致緞帶的禮服盒,態度恭敬,效率極高。盒子裏面,是一件寶藍色的絲絨曳地長裙,款式優雅復古,設計簡約卻充滿了高級感,絲絨材質在燈光下流淌着幽暗而高貴的光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絕非凡品。
當林晚星換好這件寶藍色絲絨長裙,重新走出休息室的套間時,一直坐在外間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霍辰東,聞聲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間,幾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閃過了一抹毫不掩飾的驚豔。
寶藍色極其襯她雪白的肌膚,將她原本的清冷氣質襯托得更加高貴神秘。絲絨材質貼合着她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曳地的裙擺更添了幾分女神般的雍容氣度。與之前那套珍珠白色套裝的清新優雅、練利落截然不同,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位從古典油畫中走出來的、掌握着權柄與秘密的暗夜女王,散發着一種令人屏息的、危險而迷人的魅力。
“很適合你。”霍辰東難得地、主動開口評價了一句,聲音比平時似乎低沉柔和了少許。
“謝謝。”林晚星對他露出一個得體的、帶着距離感的微笑,仿佛剛才那短暫的驚豔從未發生,“酒會還沒有正式結束,我們該回去了。”
當她再次挽着霍辰東的手臂,身着這件嶄新的、更爲華貴奪目的寶藍色長裙,如同涅槃重生般,重新出現在尚未平息的宴會廳時,所有尚留在現場的賓客,都無比清晰地明白了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霍辰東對這位突如其來的“未婚妻”的重視和維護程度,遠超他們任何人的想象!之前的意外潑酒事件,非但沒有讓她淪爲笑柄,反而陰差陽錯地,成了霍辰東當衆、以一種極其強勢的姿態,向她、也向所有人宣示主權和維護之意的絕佳契機!
之前那些或明或暗、帶着審視、質疑甚至輕蔑的打量目光,此刻都不得不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恭敬、忌憚,以及一種重新評估後的、小心翼翼的討好。
林晚星從容不迫地接受着這一切微妙的變化。她深知,僅僅依靠霍辰東的庇護和名頭,是遠遠不夠的,那如同空中樓閣,隨時可能坍塌。她必須盡快地、用自己的實力和價值,來穩固自己在他身邊、以及在這個頂級圈子裏立足的基。
機會,很快便主動找上了門。
宴會廳的一角,幾位在金融圈內舉足輕重、經常在財經新聞頭版出現的大佬,正圍在一起,熱烈地討論着近期市場上一個備受追捧、但同時也伴隨着極高風險和爭議的區塊鏈,言辭間頗爲意動,似乎有重金投入的打算。
林晚星的腦海中,關於這個的記憶碎片瞬間清晰起來——前世,這個打着“顛覆性創新”旗號的,在風光了不到三個月後,就因爲其底層技術存在致命漏洞,加上全球範圍內對虛擬貨幣和區塊鏈金融的監管政策突然收緊、嚴厲打擊,而瞬間暴雷,平台,創始人卷款跑路,導致無數跟風的機構和個人血本無歸,哀鴻遍野,其中就包括了這幾位正在熱烈討論的大佬旗下的一支基金,損失慘重。
她端着酒杯,步履優雅地適時加入了談話圈子,並沒有一上來就直接否定這個,那樣會顯得過於狂妄和不懂規矩。她只是從當前區塊鏈技術的迭代速度能否支撐其宣稱的宏大願景、國際上主要經濟體對於此類去中心化金融的監管動態和潛在的政策風險、以及該白皮書中幾個關鍵數據邏輯的矛盾之處等幾個非常專業和刁鑽的角度,提出了幾個看似隨意、實則一針見血、直指核心的犀利問題。
她的邏輯清晰縝密,引用的數據和案例準確而具有前瞻性,分析問題鞭辟入裏,直指要害,完全不像一個對此領域一無所知的門外漢,更像是一個浸淫此道多年的資深分析師。那幾位最初對她這個“霍辰東女伴”的加入還帶着一絲不以爲意和禮貌性敷衍的大佬,聽着聽着,臉上的神色都逐漸變得嚴肅和認真起來,開始放下最初的輕視,真正地、投入地與她就這些潛在的風險和漏洞進行深入的探討和辯論。
霍辰東就站在她身側不遠處,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並沒有話介入她們的討論,只是靜靜地、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和探究,看着她在一群久經沙場的金融巨鱷面前,毫不怯場,侃侃而談,周身仿佛散發着一種屬於她自己的、冷靜而智慧的光芒。
這一幕,落在不遠處一直如同毒蛇般窺視着他們的周宇軒和蘇雨晴眼裏,更是刺眼、扎心到了極致!
周宇軒看着那個在人群中談笑自若、光芒四射、與他記憶中那個滿心滿眼只有愛情、單純好騙的林晚星截然不同的身影,看着她與霍辰東之間那種無需言語、卻自然流露出的無形默契與信任,一股強烈到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撕裂的悔恨、不甘和一種被徹底比下去的挫敗感,如同毒液般瘋狂地侵蝕着他的五髒六腑!他原本以爲,林晚星離開了他,失去了林家的庇護(他以爲的),就什麼都不是,只能淪爲一個可憐蟲!可現在……她竟然能站在那樣他拼盡全力也無法觸及的高度,與那些他需要仰望的人物平等對話?甚至能得到他們的重視?!這怎麼可能?!
蘇雨晴更是嫉妒得雙眼發紅,幾乎要噴出火來!憑什麼?!憑什麼所有的好事都讓林晚星占盡了?!家世、容貌,現在連能力和運氣都落在了她那邊!甚至還得到了霍辰東那樣如同神祇般的男人的青睞和維護!她一定要毀了這一切!她一定要把林晚星重新踩進泥裏,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酒會接近尾聲,氣氛依舊熱烈。林晚星感覺有些疲憊,也想去整理一下妝容,便輕聲對霍辰東說了一聲,朝着宴會廳側翼的女士洗手間走去。
剛走出隔間,來到寬敞明亮、擺放着新鮮百合的洗手台前,她就在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台面和巨大的鏡子裏,“偶遇”了顯然早已等候在此的蘇雨晴。
蘇雨晴透過鏡子,死死地盯着林晚星身上那件在燈光下流淌着幽暗光澤、顯然價格高昂到令人咂舌的寶藍色絲絨長裙,眼神裏的嫉妒和怨毒幾乎要化爲實質。她扯動嘴角,露出一抹極其虛僞而刻薄的冷笑,陰陽怪氣地開口:
“嘖嘖,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傍上了霍辰東這棵大樹,果然就是不一樣了,連換衣服的速度都這麼快。這裙子……是霍總剛才心疼你,特意讓人送來的吧?就是爲了遮住你剛才差點出的那個大醜?”
林晚星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自顧自地慢條斯理地打開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清洗着自己每一纖細的手指,然後用旁邊柔軟的擦手巾緩緩擦,仿佛站在她旁邊的蘇雨晴,只是一團令人不悅的空氣。
“蘇小姐,”她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如果你費盡心機跟到這裏,就只是爲了說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充滿了酸腐氣息的風涼話,那我真的對你很失望。你的手段和格局,永遠都配不上你那點可憐的、見不得光的野心。”
蘇雨晴被她這副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仿佛看待螻蟻般的姿態徹底激怒,她猛地轉過身,再也維持不住那副僞善的假面,壓低聲音,語氣帶着一種歇斯底裏的、惡毒的詛咒:
“林晚星!你別他媽得意得太早!霍辰東對你不過是一時興起,圖個新鮮!等他玩膩了你,你就會像一塊用過的抹布,像垃圾一樣被他隨手丟掉!到時候,我看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囂張!我看你還能穿着這身昂貴的皮囊在哪裏耀武揚威!”
林晚星終於正眼看向她,那眼神冰冷得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又銳利得如同剛剛出鞘的絕世寶刀,仿佛能輕易地將蘇雨晴那點可憐的自尊和僞裝割得粉碎!
“那就不勞你蘇小姐費心了。”林晚星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字字如刀,“至少,我現在是他霍辰東名正言順、當衆承認的未婚妻。而你呢?蘇雨晴,看看你身邊那個男人,周宇軒他現在自身難保,周家也岌岌可危,你還能靠着誰?繼續用你這張楚楚可憐、實則惡毒無比的臉,和你那點拙劣的演技,去欺騙、去引誘下一個像周宇軒那樣的傻子嗎?”
她的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捅進了蘇雨晴心中最痛、最不堪、也是最恐懼的角落!
“你!你這個賤人!”蘇雨晴氣得渾身劇烈發抖,理智瞬間被怒火燒斷,她猛地揚起手,就朝着林晚星那張冷靜得令人憎惡的臉狠狠地扇了過去!
然而,她的手腕還在半空,就被林晚星更快、更準、更狠地一把牢牢抓住!林晚星的五指如同鐵鉗般收緊,力道之大,讓蘇雨晴頓時痛呼出聲,感覺自己的腕骨都快要被捏碎!
“蘇雨晴,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林晚星近一步,在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冰冷蝕骨、充滿了意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別再試圖招惹我。否則,下一次,碎的,就不僅僅只是幾只無關緊要的酒杯了。”
說完,她猛地甩開蘇雨晴的手,力道之大,讓蘇雨晴踉蹌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倒在地。林晚星看也沒再看她一眼,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拂去了一粒令人厭惡的塵埃,然後挺直了那如同寒梅般傲然的脊背,整理了一下絲毫未亂的裙擺,優雅而從容地,走出了這間彌漫着怨恨與惡毒的洗手間。
蘇雨晴揉着已經泛起一圈清晰紅痕、疼痛不已的手腕,看着林晚星那決絕而高傲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眼神中的怨毒和瘋狂幾乎要滿溢出來!她猛地掏出手機,因爲極致的憤怒和屈辱,手指都在劇烈地顫抖,她飛快地編輯着一條信息,發送了出去:
【她比我們想的還要難纏和囂張!我受不了了!按第二計劃進行!立刻!馬上!我要讓她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
酒會終於在看似和諧、實則暗流涌動的氣氛中落下了帷幕。坐在回程的、平穩行駛的賓利轎車後座,林晚星有些疲憊地靠在柔軟的真皮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今天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役”,看似她憑借霍辰東的庇護和自己的急智大獲全勝,實則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耗費了她大量的心神。
霍辰東就坐在她旁邊,同樣閉目養神。車內異常安靜,只有空調系統發出細微的運作聲,和窗外城市夜晚模糊的喧囂。
忽然,他開口了,低沉的聲音在寂靜而狹小的車廂內顯得格外清晰,也瞬間驅散了林晚星剛剛聚集起來的一點睡意:
“今天在會議上,關於那個東南亞港口,你爲什麼那麼肯定……那是個陷阱?”
林晚星的心中猛地一凜,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她知道,以霍辰東的精明和多疑,絕不可能被她輕易糊弄過去。她早就爲此準備好了說辭,一個半真半假、試圖將“預知”合理化、並且經得起一定程度推敲的解釋。
她緩緩睜開眼,側過頭,看向在昏暗光線下面部輪廓顯得更加深邃莫測的霍辰東,語氣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回憶和分析:
“那個劉副總裁,在匯報的時候,眼神閃爍不定,尤其是在提到與方接觸的細節和對方提供的核心數據時,他的目光有幾次下意識地向右上方飄移,這是典型的回憶和不確定的表現,而非基於扎實調研的自信。而且,他陳述那些關鍵利潤率數據時,語速過快,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和強調,更像是在背誦一篇早已準備好的稿子,而非闡述自己深入理解後的成果。”
她頓了頓,繼續補充道,語氣變得更加肯定:“更重要的是,他提出的那個年化收益率,高得已經超出了那個行業、那個地區同類的正常水平,甚至違背了一些基本的經濟規律。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直覺……這裏面有問題。”
她巧妙地將自己基於前世記憶的“預知”,歸結爲敏銳的觀察力、對人的心理揣摩以及對商業邏輯的基本判斷,試圖將這種“未卜先知”包裝成一種頂尖的商業直覺和分析能力。
霍辰東也睜開了眼睛,側過頭來看着她,目光在車廂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幽深難測,仿佛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只是……直覺?”
林晚星迎上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坦然而真誠,甚至還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有時候,女人的直覺,尤其是在察覺到危險和謊言時,往往準得可怕。更何況,我相信以霍先生您的手段和情報網絡,事後只要稍微深入調查一下那個方的背景和劉副總裁近期的資金往來,自然會驗證我的這份‘直覺’,究竟是否正確。”
霍辰東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幾秒鍾,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要將她從裏到外徹底剖析一遍。就在林晚星幾乎要維持不住臉上平靜的表情時,他忽然意味不明地、極輕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裏帶着一種高深莫測的玩味:
“林晚星,你身上……到底還藏着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
林晚星的心髒因爲他這句話而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寒意順着脊椎悄然爬升。她強壓下內心的波瀾,面上卻努力扯出一個同樣帶着些許神秘和挑釁的微笑,反將一軍:“霍先生何必着急?我們有一年的時間。有些秘密,慢慢發掘,一層層揭開,不是……更有趣嗎?”
霍辰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那段對話從未發生過。
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沉寂。林晚星轉過頭,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心中卻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再也無法恢復平靜。霍辰東的敏銳、多疑和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探究目光,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而蘇雨晴最後那如同毒蛇般怨毒的眼神,周宇軒那強烈的不甘,以及那條預示着更大風暴的“第二計劃”,都像是一片片濃重的烏雲,籠罩在她的心頭,預示着前路的艱險與未知。
她下意識地、無意識地輕輕摩挲着冰涼的手機屏幕。屏幕忽然亮起,一條來自完全陌生號碼的新信息,靜靜地躺在收件箱裏,沒有任何前綴和稱呼:
【林小姐,小心周宇軒狗急跳牆。他最近在暗中接觸一批背景不清、手段狠辣的境外人員,意圖不明。務必謹慎。】
發信人,依舊是匿名。
但這條信息的內容,卻比之前的警告,更加具體,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計劃……難道指的就是這個?周宇軒,他到底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