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門山門前的迎客鬆簌簌作響,江徹與蘇清鳶的身影裹挾着風塵落下。
金丹初期巔峰的氣息尚未完全收斂,驚得山門值守的弟子差點握不住手中的佩劍。
掌門王玄早已帶着一衆長老候在殿前,他看着江徹身上愈發凝練的竊道氣息,又瞥見蘇清鳶周身流轉的劍神鋒芒,眼中閃過驚嘆,快步迎了上來:“江徹,清鳶姑娘,你們可算回來了!”
江徹微微頷首,剛要開口,喉頭卻涌上一股腥甜——方才強行催動道途擬態甩開追兵,終究還是牽動了激戰留下的隱傷。
蘇清鳶眼疾手快,伸手輕輕扶住他的手臂,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關切。
“先別說了,你的氣息亂了。”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江徹愣了愣,竟下意識地順着她的力道站穩。
王玄見狀,連忙吩咐弟子引路:“快,去備好靜室和療傷丹藥,把後山的靈泉引一注過來!”
後山的靜室被陣法籠罩,靈氣濃鬱,靈泉汩汩流淌,氤氳的白霧漫過腳踝。
江徹盤膝坐在泉邊的青石上,運轉竊道體煉化體內的紊亂靈氣。
蘇清鳶則守在一旁,指尖輕撫過劍鞘上的紋路,目光落在他緊蹙的眉峰上,眼底不自覺地染上幾分擔憂。
追兵的氣息早已被甩開百裏,但她清楚,這只是暫時的安寧。
萬劍門、黑煞宗和天丹宗的聯手,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
可此刻看着江徹蒼白的臉色,那些沉甸甸的危機感,竟被一絲莫名的情緒沖淡了些許。
不知過了多久,江徹周身的靈氣終於平穩下來,他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眼,正對上蘇清鳶望過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蘇清鳶像是被燙到一般,連忙移開視線,耳根悄悄泛起一抹微紅,輕聲道:“好些了?”
“嗯,勞煩你了。”
江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地感覺到。
兩人之間的距離,早已不是當初隕星谷那番純粹的合作關系。
王玄送來的療傷丹藥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蘇清鳶起身拿起藥瓶。
倒出一枚通體瑩白的丹藥遞給他:“這是青木門的凝神丹,對你穩固道基有好處。”
江徹接過丹藥,指尖無意間碰到她的手指,兩人又是一陣微怔。
靜室裏只剩下靈泉流淌的聲音,氣氛竟莫名變得有些繾綣。
“秘境裏的事,你都知道了?”
江徹打破沉默,將丹藥服下,一股溫和的靈氣順着喉嚨涌入丹田。
蘇清鳶點點頭,走到靈泉邊,看着泉水中自己的倒影。
“劍神與竊道者本是同源……原來我父親守護的,從來都不是什麼萬劍門劍譜。”
她的聲音裏帶着釋然,卻也藏着一絲悵然——多年的顛沛流離,終究是爲了一場被構陷的陰謀。
江徹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在秘境中手握長劍、浴血奮戰的模樣,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保護欲。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聲道:“你父親的冤屈,我會幫你洗刷。凡衍界三大宗門的賬,我們也會一筆一筆地算。”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蘇清鳶轉頭看他,陽光透過靜室的窗櫺,落在他的側臉,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她忽然想起,從隕星谷的初次聯手,到昆侖秘境的生死與共,這個身懷竊道體的少年,總是在最危險的時刻,擋在她的身前。
“我知道。”
蘇清鳶輕輕開口,眼底的寒冰仿佛融化了幾分,“有你在,我不怕。”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信任,江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看着她泛紅的耳根,剛想說些什麼,卻聽見靜室外傳來張玄的聲音。
“江徹,清鳶姑娘,山下傳來消息,三大宗門正在四處散布謠言,說你們盜取了上古秘寶,殘害同道,如今整個凡衍界都在通緝你們。”
兩人的神色同時凝重起來,方才那點旖旎的氣氛瞬間消散。江徹走到窗邊,看着山下連綿的山脈,眼底閃過冷光。
“他們倒是會顛倒黑白。”
“三大宗門勢大,青木門怕是……”蘇清鳶有些擔憂,青木門只是個小門小派,根本經不起三大宗門的打壓。
江徹握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溫度帶着安撫的意味。
“放心,我不會讓青木門卷入這場風波。我們暫且在此休整三日,待傷勢痊愈,便動身前往極北之地,那裏有上古竊道者留下的遺跡,或許能找到對抗三大宗門的方法。”
蘇清鳶看着他緊握的手,沒有掙脫,只輕輕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去。”
接下來的三日,兩人幾乎形影不離。白日裏,他們在青木門的後山修煉。
江徹將竊道圖譜中的感悟分享給她,她則將劍神傳承的劍招拆解開來,與他切磋印證。
雙途共鳴的力量在一次次切磋中愈發純熟,兩人的默契也越來越深。
有時練到日暮,江徹會去後山的竹林砍些枯枝,生火烤魚。
蘇清鳶則會坐在一旁,看着火光跳躍,聽他講些青木門的趣事。
晚風拂過竹林,帶着竹葉的清香,火光映着兩人的側臉,竟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第三日傍晚,江徹烤魚的手藝愈發熟練,金黃的魚身滋滋冒油,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他將烤好的魚遞給蘇清鳶,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忽然開口道:“等這件事了結,你想做什麼?”
蘇清鳶愣了愣,咬着烤魚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他:“了結?”
“嗯。”
江徹點點頭。
“洗刷你父親的冤屈,打敗三大宗門,揭開竊道者與劍神的全部秘辛。之後呢?”
蘇清鳶的目光飄向遠方的天際,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美得驚心動魄。
她輕輕開口,聲音帶着一絲向往:“我想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座小木屋,種些花花草草,再也不用顛沛流離。”
江徹看着她眼中的憧憬,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我陪你。”
蘇清鳶的心猛地一跳,轉頭看向他,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裏。那雙眼睛裏,沒有了往日的冷冽與鋒芒,只剩下溫柔的笑意。
她的臉頰發燙,低下頭,小聲道:“誰要你陪……”
話音未落,卻感覺頭頂落下一只溫暖的手掌。江徹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自然而親昵。
“我願意。”
晚風再次吹過竹林,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附和着什麼。
蘇清鳶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三日之期轉瞬即逝,兩人收拾好行裝,向王玄辭行。
王玄看着並肩而立的兩人,眼中閃過欣慰,遞給江徹一枚玉佩。
“這是青木門的護身玉佩,關鍵時刻能擋下一次金丹期的全力一擊,你們帶着。”
江徹接過玉佩,鄭重地行了一禮:“多謝掌門。”
兩人化作一道黑白流光,朝着極北之地飛去。
青木門的山門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裏。蘇清鳶看着身旁的江徹,忽然覺得,前路縱使危機四伏,只要有他在身邊,便無所畏懼。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一道黑影悄然出現在青木門的後山,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詭秘的光芒。
極北之地的風雪,正在等待着他們。而那份在青木門悄然滋生的情愫,也將在接下來的生死考驗中,愈發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