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永太大聲提議道,臉上洋溢着放假後的輕鬆。
好不容易擺脫了學校的束縛,不用再聽老師沒完沒了的嘮叨,要是再像上次那樣一群人傻站着不知道玩什麼,這個下午就太浪費了。
幾個小夥伴互相看了看,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剪刀石頭布!”
“誰輸了就當鬼。”
“好!”
幾輪猜拳下來,運氣不佳的永太成了第一個當“鬼”的人。
“唉?是我嗎?”永太有些沮喪地撓了撓頭。
“沒錯!永太,就由你當鬼了!”
“那我開始數了哦!1……”
“快!快躲起來!別讓永太找到!”
“哥哥……”永太九歲的妹妹小音,有些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
“小音,你也快去找地方躲起來!千萬別被你哥哥捉到了!”
旁邊一個稍大點的女孩提醒道,“被他抓到,你就要變成下一個鬼了!”
“啊!不要!”小音一聽,立刻鬆開手,邁開小短腿,焦急地尋找着藏身之處。
她不想當鬼!
小音在熟悉的街區附近跑着,小腦袋四處張望,尋找着足夠隱蔽的地方。
直到她看到不遠處那座有些老舊的教堂,教堂側面有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後面似乎有個小小的凹陷。
“躲在這裏,哥哥肯定找不到我!”
小音心想,努力將自己的小身子縮進那個狹小的空間裏,緊緊抱住懷裏那個有些掉毛的玩具熊。
周圍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過了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
是哥哥嗎?
小音屏住呼吸,心裏有點懊惱,怎麼這麼快就被找到了?
她透過灌木的縫隙,看到了一雙鞋子——不是哥哥常穿的運動鞋,而是一雙成年男人才會穿的、擦得鋥亮的褐色皮鞋。
那雙鞋在她的“藏身處”前停了下來,鞋尖正對着她。
小音嚇得一動不敢動。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那雙皮鞋動了,似乎要離開。
小音剛鬆了口氣,突然,一張臉猛地湊近了灌木叢的縫隙!
那是一張成年男人的臉,臉色有些蒼白,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看似和善的微笑。但不知爲何,小音覺得他的表情很恐怖,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喉嚨不自然地滾動着,像是在分泌過多的唾液。
“小妹妹,你好啊!”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一種令人不適的粘膩感。
…………
永太耐心地數到了一百,立刻轉身開始尋找。
“找到你了,小圓!”
“又找到一個,健太!”
永太陸陸續續找到了大部分小夥伴,大家嘻嘻哈哈地從藏身處出來。
但永太的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他一直沒有見到自己妹妹小音的身影。
“小音!出來了!遊戲結束了!”永太開始大聲呼喊。
“小音,別玩了!快出來吧!”其他孩子也幫着喊。
起初,大家還以爲小音藏得特別好,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永太開始慌了。他和朋友們擴大了搜索範圍,呼喊着妹妹的名字,卻始終得不到回應。一種不安的感覺攫住了永太的心。
永太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座老舊的教堂附近。
他本來打算繞過去,目光隨意一掃,卻猛地定住了。
草叢裏,有個紅色的東西一閃而過……很眼熟。
那是……小音最喜歡的那個草莓發夾!
永太的心猛地一沉,他發瘋似的朝發夾的位置跑去。
那是一片靠近教堂牆壁的草叢,他彎腰撿起發夾,手指卻沾到了一種粘稠的液體。
是拿到發夾時在上面沾到的。
紅色的……還沒有完全幹涸。
好像是……血!
永太的呼吸驟然停止,他顫抖着雙手,用力扒開濃密的草叢——
下一刻,他看到了讓他終生難忘、瞬間崩潰的景象。
那個穿着熟悉連衣裙的嬌小身影,靜靜地躺在草叢深處,一動不動。她的身上……布滿了可怕的傷痕……
“啊——!!!!小音!!!”
…………
重新回到了GSPO東京分署的實習生宿舍。經歷了上次出租屋的恐怖襲擊後,端木正司徹底打消了外出租房的念頭。
雖然安堂正男的呼嚕聲依舊折磨人,但至少安全。
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午後的寧靜。
“安堂,回警署一趟,發生了緊急案件。”佐藤長官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語氣凝重。
“我可以一起去嗎?”端木正司在一旁聽到,問道。
在野座間制藥公司潛伏了幾天,他絞盡腦汁也沒能找到機會潛入16樓,反而被那個田中組長支使得團團轉,各種雜活累活都丟給他,正憋着一肚子悶氣。
今天休息日,聽到有案件發生,兩世爲人的他還從未親眼見過真正的案發現場。
“可以的,前輩。”安堂正男點點頭。
兩人迅速趕回警署,與一隊面色沉重的警員匯合,隨後驅車前往案發現場。
一座位於城市邊緣的舊教堂。
現場已經被黃色的警戒帶封鎖。端木正司跟着安堂,越過警戒線,在本地警員的指引下,來到了教堂側面一處荒蕪的草叢。
幾名穿着白大褂的法醫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取證。空氣中彌漫着青草被踐踏後的腥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鐵鏽味。
當他的目光落在法醫們圍着的那個小小身影上時,端木正司感覺自己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
那是一個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穿着可愛的連衣裙,但此刻那裙子已經被撕扯得不成樣子。
她蒼白的小臉上還殘留着驚恐的表情,而更令人無法直視的是她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那不是普通的創傷,那是……清晰的、被啃食過的痕跡!
只一眼。
僅僅是一眼!
端木正司的胃部猛地一陣翻江倒海,熟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惡心感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是它們!是那些怪物!
那熟悉的啃食痕跡,與他幾天前在自己身上看到的,何其相似!只是這一次,受害者是一個如此年幼、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
“呃……嘔——!”
他再也無法忍受,猛地轉過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出了警戒帶,扶着一棵大樹,劇烈地幹嘔起來,眼淚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前輩!”安堂正男擔憂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但沒有跟上去,他知道前輩需要一點空間。
端木正司彎着腰,感覺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不是因爲血腥,而是因爲那熟悉的、源自非人怪物的暴行,以及這暴行施加在一個無辜孩子身上所帶來的極致憤怒與生理性不適。
“我的女兒啊……小音!!”
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從不遠處傳來。
那是一對得知噩耗後趕來的父母,他們被警員攔在警戒線外。
母親幾乎癱軟在地,父親則強忍着悲痛,試圖扶住妻子,但他自己的眼淚也早已決堤。
旁邊,發現妹妹屍體的哥哥永太,低着頭,死死咬着嘴唇,單薄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即使隔着一小段距離,端木正司也能清晰地聽到男孩那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聲。
男孩的拳頭緊握着,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巨大的悲傷和無法保護妹妹的自責,如同沉重的枷鎖,將他年幼的靈魂拖入了無邊的黑暗。
陽光依舊明媚,教堂的尖頂在陽光下顯得寧靜而聖潔,但此刻,這片土地卻被最深沉的悲傷和最醜陋的罪惡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