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裏克·沃森的案子解決得幹淨利落,甚至有些……平淡。
正如陳浩濱反向追蹤發現的那樣,所謂的“高科技勒索團夥”,只是三個窩在塞諾拉大沙漠某輛破房車裏、靠 phishing(網絡釣魚)蒙到一個銀行副經理隱私的蹩腳黑客。他們的技術僅限於在公共WiFi上撒網,撞大運釣到德裏克這種既膽小又有把柄的魚。
陸安琪制定的方案簡單直接:將計就計。陳浩濱僞造了一個足以亂真的銀行內部測試頁面,讓德裏克按照勒索者的“指導”登錄操作。當那三個黑客在網絡的另一端欣喜若狂地以爲自己即將獲得核心權限時,他們激活的不是轉賬程序,而是陳浩濱預設的“禮物包”——一段響亮的警笛音頻混合着“FIB網絡犯罪科已鎖定此位置”的合成語音,以及將他們電腦攝像頭拍下的驚惶面孔直接回傳的惡作劇程序。
同時,楊智誠根據陳浩濱挖出的零星線索,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個偷拍德裏克的私家偵探。沒用暴力,只是陸安琪出面,用更專業(且暗示着更黑暗背景)的語氣“聊了聊”行業規矩和泄密的嚴重後果,並“買斷”了所有副本。那個偵探很識趣。
整個過程,沒有槍聲,沒有爆炸,甚至沒有多少人露面。德裏克保住了工作和名譽,對“日蝕事務所”千恩萬謝,支付了一筆在他看來物超所值、在陸安琪他們看來是良好開端的傭金。
“這就……完了?”楊智誠在勒索者房車遠處的山坡上,通過望遠鏡看着那三個家夥屁滾尿流地收拾東西準備跑路,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我連槍保險都沒開。”
“不然呢?沖下去把他們突突了?”陳凌鬆了口氣,擦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這樣多好,文明,高效。”
“文明個屁,一點意思都沒有。”楊智誠嘟囔,但臉上帶着笑。他喜歡這種掌控全局的感覺,雖然不夠刺激。
“有意思的在後面。”陸安琪收起望遠鏡,“德裏克付的定金和尾款到賬了。加上我們之前的積蓄,可以考慮讓錢生錢了。”
幾天後的傍晚,日蝕大廈頂層公寓的露台上,第一次飄起了燒烤的煙火氣。新買的燒烤架滋滋作響,昂貴的和牛肉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四人圍坐,冰啤酒在手中冒着涼氣,腳下是洛聖都漸次亮起的璀璨燈海。
“爲‘日蝕’開門紅!”陳凌舉起酒杯。
“爲沒開槍就賺錢!”陳浩濱附和。
“爲下次能開槍的任務!”楊智誠嚷嚷,引來一陣笑罵。
“爲我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資產。”陸安琪微笑,和大家碰杯。
他拿出平板電腦,調出一份資料:“萊斯特給了幾個建議。考慮到我們人手有限,初期管理不能太復雜,現金流要穩定,還要有……一定的擴展性。”他頓了頓,“我建議,從大麻農場開始。”
“農場?”陳凌好奇。
“對,在桑庫多沼澤北面,偏僻,安靜,法律……管得不那麼嚴,只要別太招搖。”陸安琪放大衛星地圖,“規模中等,自帶簡陋加工線和幾個雇工(原主人留下的)。我們不需要親自種地,只需要管理,確保原料供應、生產安全,以及……銷售渠道暢通。萊斯特可以介紹可靠的‘分銷商’。”
“聽起來比可卡因廠‘健康’點。”陳浩濱調侃。
“關鍵是啓動資金合適,而且,”陸安琪看向楊智誠,“第一次補貨任務,據說路不怎麼好走,可能需要點‘駕駛技巧’和‘安保意識’。”
楊智誠眼睛亮了:“這個我愛聽!”
購買過程比想象中滑稽。原農場主是個留着髒辮、滿口“愛與和平”卻精明似鬼的老嬉皮士,把那個散發着濃鬱植物氣味、看起來有點破敗的木屋和幾間大棚吹得天花亂墜,什麼“能量寶地”、“土壤受過祝福”。陳凌差點被忽悠着加價,被陸安琪按住。最終,一番唇槍舌劍(主要是楊智誠的瞪眼戰術和陸安琪的冷靜壓價),以一個合理的價格成交。
站在屬於自己的第一片非法產業前,四人心情各異。楊智誠巡視着圍欄,評估着防御漏洞;陳凌捏着鼻子檢查着看起來不太可靠的加工設備;陳浩濱則對那套老舊的安保攝像頭系統連連搖頭;陸安琪看着這片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靜謐(除了味道)的農場,感覺離那個“線上帝國”的夢想,實實在在地近了一步。
“好了,老板們,”陸安琪拍拍手,“第一件事,給咱們的‘綠色金礦’第一次補貨。種子和肥料供應商在** Paleto Bay(帕列托灣),路不遠,但有一段是山路。浩濱,檢查一下那輛‘卡尼斯 卡哈馬**’(他們用部分傭金購入的SUV,陳凌的選擇)的狀況。誠子,清點一下武器,以防萬一。凌子,核對供應商名單和貨物清單。我們明天一早出發。”
第二天,陽光明媚。藍色的桑托勞太扎眼,黃色的弄臣空間不夠,最終他們開着粗獷的黑色卡哈馬踏上了首次補給之旅。車子行駛在沿海公路,左邊是峭壁,右邊是蔚藍的太平洋,音樂開得震天響。氣氛很輕鬆,仿佛真的是去郊遊。
“這才對嘛!”楊智誠坐在副駕,把腳搭在儀表台上,“開着車,聽着歌,去進貨!比對着電腦屏幕搞什麼反追蹤像樣多了!”
“你那是暴力崇拜。”陳浩濱開車,不忘吐槽。
“總比你那宅男黑客強!”
“宅男黑客剛幫你賺了輛SUV!”
“我那叫戰略威懾!”
陸安琪和陳凌坐在後座,笑着聽他們鬥嘴。陳凌甚至拿出手機,拍着窗外的海景:“你們說,這要是現實世界的公路旅行該多好……”
“現在不就是‘現實’嗎?”陸安琪看着海面,“只是這個‘現實’的規則,有點特別。”
補給過程很順利。供應商是個沉默寡言的老頭,現金交易,貨搬上車,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返程時,車廂裏彌漫着肥料和土壤的特殊氣味。
然而,就在他們駛入一段偏僻林間山路時,意外發生了。後視鏡裏,兩輛沒有牌照、改裝過的冒險家 鐵腕突然從岔路沖出,猛地加速追了上來,明顯不懷好意。
“我靠!真有不開眼的!”楊智誠瞬間興奮起來,探身就從座位下拖出裝武器的袋子。
“冷靜!”陸安琪喝道,“浩濱,能甩掉嗎?”
“路太窄,彎多,這車笨重!”陳浩濱緊握方向盤,試圖加速。
“他們抄上來了!”陳凌看着右側逼近的車,聲音發緊。
砰!一聲悶響,鐵腕狠狠撞在卡哈馬的後側方,車子猛地一滑。陳浩濱咬牙控制住方向。
“媽的!找死!”楊智誠已經掏出了緊湊型步槍,“安琪,怎麼說?!”
陸安琪大腦飛速運轉。對方兩輛車,人數不明,目的很可能是搶劫這批並不算太值錢的“貨”。硬拼不是最佳選擇,但路況不允許擺脫。
“浩濱,前面那個急彎,減速靠外,讓他們超!”陸安琪快速下令,“誠子,等他們並行,嚇阻射擊,打輪胎,別殺人!凌子,抓穩!準備換位,浩濱等誠子開槍後立刻急刹右切,用車身別停第一輛!”
“明白!”
“收到!”
計劃粗糙,但足夠果斷。在下一個彎道,陳浩濱故意露出破綻。一輛鐵腕果然猛踩油門企圖從內側超車。就在兩車幾乎平行的瞬間,楊智誠降下車窗,半個身子探出,手中的步槍噴出火舌!
“噠噠噠噠——!”
清脆的槍聲在山谷回蕩。子彈沒有射向駕駛室,而是精準地打在鐵腕的前輪上。輪胎瞬間爆裂,車子失去控制,尖叫着撞向山壁,騰起一片塵土。
另一輛鐵腕明顯被嚇住了,急踩刹車。
“就是現在!刹車!右切!”陸安琪大喊。
陳浩濱猛踩刹車,同時大力右打方向。沉重的卡哈馬車身橫甩,狠狠撞在第二輛鐵腕的車頭上,將其徹底逼停。
塵埃落定。楊智誠持槍率先下車,警惕地指向那輛被逼停的鐵腕。裏面連滾爬出兩個穿着破爛的年輕混混,高舉雙手,臉色慘白,嘴裏喊着“別開槍!誤會!我們只是……只是想借點錢!”
陸安琪也下了車,檢查了一下被撞的卡哈馬,只是保險杠凹陷,問題不大。他走到那兩個混混面前,眼神冰冷:“誰派你們來的?怎麼知道我們走這條路?”
“沒、沒人派……我們就是……在這條路上‘找點活’……”一個混混結結巴巴。
看來只是不長眼的野外路匪。陸安琪鬆了口氣,但也敲響了警鍾——這個世界,無處不在的危險。
他搜走了混混身上可憐的一點現金和武器,然後和楊智誠一起,把兩輛損毀的鐵腕推到了路邊懸崖下。沒有滅口,只是給了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
重新上路後,車廂裏安靜了一會。
“刺激!”楊智誠第一個打破沉默,擦拭着步槍,“可惜是幫菜鳥。”
“嚇死我了……”陳凌拍着胸口,“安琪,你怎麼知道那樣能行?”
“遊戲裏試過類似的。”陸安琪輕描淡寫,其實手心也有些汗,“浩濱,車技不錯。”
陳浩濱笑了笑,沒說話,但緊握方向盤的手指放鬆了一些。
這次小小的、突如其來的遭遇戰,像一次淬火。它不宏大,卻真實。讓他們意識到,即使是在去“進貨”的路上,洛聖都的獠牙也從未收起。但同時,也讓他們對彼此的信任和配合,有了更實際的信心。
幾天後,第一批“產品”在萊斯特介紹的渠道順利出手。當第一筆不算巨大但持續不斷的利潤分成打入他們賬戶時,四個人正在農場那間總算收拾得像點樣子的木屋裏。
看着手機上的到賬信息,楊智誠猛地一拍桌子:“成了!老子的……咱們的印鈔機啓動了!”
陳凌仔細核對着數字,傻笑:“真的在賺錢了……”
陳浩濱已經開始規劃:“這筆錢,應該優先升級農場的安保系統,然後……”
陸安琪舉起手裏簡陋的、裝滿自制檸檬水的杯子:“這只是開始。爲了下一輛車,下一個資產,幹杯。”
“幹杯!”
歡笑聲從木屋傳出,飄散在桑庫多沼澤略帶潮溼的空氣裏。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不遠處,那輛經歷過初戰、沾着塵土的黑色卡哈馬安靜地停着,旁邊是即將迎來第一次真正改裝的藍色桑托勞。
他們的帝國藍圖,在拌嘴、烤肉、意外的槍聲和第一筆綠色利潤中,悄然添上了扎實的第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