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丁卡弄臣”在洛聖都晨光中穿梭,黃色車身像一尾活潑的魚。開車的是陳浩濱,副駕陳凌捧着平板電腦導航,後座陸安琪和楊智誠打量着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
“第一個地點,米羅公園。”陳凌念道,“萊斯特說這裏‘低調專業,毗鄰法律圈’。”
車停在一棟整潔的現代風格三層樓前,周圍是律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和心理諮詢室。環境安靜,綠樹成蔭,停車場裏清一色商務轎車。
四人下車,穿着新買的休閒西裝(楊智誠的西裝外套下面依稀能看到戰術T恤的輪廓),走進玻璃門。接待他們的房東是個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說話像念合同。
“本區域對租戶行業有……隱性要求,”房東推了推金絲眼鏡,目光掃過楊智誠脖子上若隱若現的紋身貼(昨天剛貼上去玩兒的),“不知貴事務所具體從事哪方面‘特殊問題解決’?”
“呃,主要是……”陳凌試圖組織語言。
“主要是幫人解決麻煩。”楊智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比如車被偷了找不回來,或者半夜接到奇怪的電話之類的。”
房東的表情更微妙了。
參觀完標準化的辦公室隔間、小小的茶水間和只能停兩輛車的內部車庫後,四人回到弄臣裏。
“憋屈!”楊智誠第一個嚷嚷,“這地方一股復印紙和焦慮的味道!在這兒待久了,老子沖鋒槍都想換成鋼筆!”
“但很正規啊,”陳凌反駁,“客戶看了會覺得靠譜。”
“我們的客戶需要覺得我們‘能幹’,不是‘靠譜’。”陸安琪搖頭,“下一個。”
第二個地點在賽諾拉大沙漠邊緣,由一個廢棄的加油站改造。空間巨大,附帶寬敞的維修車庫和地下室,周圍一覽無餘。帶他們看房的是個滿手油污的前摩托幫成員。
“絕對私密!想怎麼折騰都行!”他拍着結實的混凝土牆壁,“以前我們在這兒……嗯,保養機車。隔音也好!”
陳浩濱眼睛亮了:“這地方好,車庫夠大,能停好幾輛車,還能做簡易工坊。地下室稍微改造一下,就是安全屋和服務器機房。”
楊智誠也喜歡:“夠野!有味道!”
但陸安琪走到門口,看着遠處滾滾熱浪和唯一一條通往這裏的塵土飛揚的公路,皺了皺眉:“太遠了。客戶上門不方便,我們每次出動進城都得二十分鍾。萬一有緊急情況,等我們趕到,黃花菜都涼了。而且太孤立,容易被人包圍。”
陳凌小聲補充:“而且……好荒涼,晚上一個人在這兒怪嚇人的。”
“陳凌!陳凌!陳凌!”楊智誠哀嚎,“你又來了!嚇人?咱們是未來洛聖都的地下皇帝!怕黑?”
“皇帝也要睡在行宮裏,不是沙漠崗哨。”陸安琪拍板,“看最後一個。”
第三個地點在好麥塢山腳,毗鄰著名的星光大道。是一棟帶有上世紀中葉現代風格的二層小樓,表面看像一家不起眼的獨立電影制片公司或藝術畫廊。有個不起眼的後巷入口,和一個能容納四到五輛車的內部車庫。樓頂還有個帶遮陽棚的小露台。
房東是一位打扮精致、笑容過分熱情的中年女士,言語間不斷暗示“有好幾位才華橫溢但需要隱私的藝術家曾在此駐足”。
“就是這兒了。”陸安琪幾乎立刻做了決定。位置便利,鬧中取靜,門面有僞裝性,空間結構合理,進退皆宜。其他三人轉了一圈,也紛紛表示滿意——楊智誠看中了堅固的建築結構和後巷的“戰術撤離潛力”,陳凌喜歡相對正常的社區環境和那個可以布置成舒適休息區的小露台,陳浩濱則對地下室和閣樓的空間很滿意,覺得可以改造成工作區。
價格不菲,但還在預算內。籤下臨時意向書後,四人回到日蝕大廈的公寓,難得地沒有立刻討論改造計劃,而是集體癱在了新送到的、柔軟度超乎想象的巨大沙發上。
“啊——”楊智誠把自己埋進沙發裏,發出滿足的嘆息,“這錢花得值……比地板上舒服一萬倍。”
陳凌開了四罐啤酒,分給大家。窗外已是黃昏,城市華燈初上。巨大的電視屏幕上播放着洛聖都本地新聞,內容荒誕不經:有政客的醜聞,有街頭藝術家用罐頭搭起巨塔的奇聞,也有關於東南部海域“不明雷達信號”的簡短報道。
“你們說,”陳凌灌了口啤酒,盯着電視,“咱們以後會不會也上這種新聞?‘神秘事務所解決連環勒索案,好麥塢明星集體致謝’之類的?”
“想得美。”陳浩濱嗤笑,“更大的可能是‘好麥塢山腳發生激烈交火,疑似黑幫財產糾紛,四人當場身亡’。”
“我靠你能不能想點好的!”楊智誠一個抱枕飛過去。
陸安琪笑了笑,沒說話。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腳下這片璀璨而貪婪的城市。銀行行動的成功和事務所地點的落實,像兩顆定心丸。他知道未來必然危險重重,但此刻,有可靠的兄弟,有明確的目標,有柔軟的沙發和冰涼的啤酒,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充滿力量的平靜。
“明天開始,”他轉過身,舉了舉啤酒罐,“搞定裝修,設計Logo,定制名片。還有,給我們的新車庫添點像樣的東西。總不能一直開弄臣和門羅去談生意。”
“我要買輛‘佩嘉西 桑托勞’!”楊智誠立刻舉手,“經典永不過時,速度快,操控也好!”
“桑托勞是不錯,”陳浩濱摸着下巴,“但我覺得‘特盧菲 尼羅’更有科技感,改裝潛力也大。”
“又來了又來了,”陳凌吐槽,“你倆眼裏就只有跑車。我覺得應該先買輛更實用的,比如‘卡尼斯 卡哈馬’那種SUV,能裝東西也能應對復雜地形。”
“陳凌!陳凌!陳凌!”楊智誠又開始模仿,“SUV!地形!咱們是去打仗還是去野營?”
陸安琪聽着他們吵鬧,心裏卻在快速計算。事務所裝修、基礎運營費用、必要的裝備升級……預留這些之後,確實還能有一筆餘錢購置一輛像樣的“門面”載具。桑托勞……確實是個經典又高調的選擇。
幾天後,裝修在磕磕絆絆中推進。爭吵是免不了的:楊智誠想要在會議室裝一個巨型戰術白板和武器陳列架(哪怕是假的),被其他人以“會嚇跑99%的客戶”爲由否決。陳凌想要豪華總裁辦公室和真皮沙發,被楊智誠嘲笑“土老板審美”。陳浩濱則試圖把地下室改成布滿屏幕和服務器機櫃的“黑客巢穴”,並要求預算。陸安琪在其中艱難地調和、拍板,最後呈現的,是一個表面看似正常、甚至略帶藝術感的辦公室,但內部結構經過加固,線路冗餘,隱藏保險櫃和應急通道一應俱全。
期間,他們用完成銀行任務的“零花”和一部分預留資金,真的入手了一輛寶石藍色的佩嘉西 桑托勞。當這輛線條優美的超級跑車駛入日蝕大廈車庫時,四個人圍着它轉了足足半小時,輪流坐進去感受那包裹性極強的座椅和精致的內飾。這不再是遊戲裏點擊即得的模型,而是真正屬於他們的、散發着皮革和金屬味道的速度機器。
“這才像樣嘛!”楊智誠愛不釋手地摸着方向盤。
“下個目標,給它換上全碳纖維組件和競賽級引擎。”陸安琪已經開始規劃改裝清單。
“錢包在哭泣……”陳凌小聲說,但眼睛也在發亮。
就在事務所裝修接近尾聲、藍色桑托勞也完成了初步貼膜和輪轂更換時,第一位客人,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上門了。
那天下午,陸安琪和楊智誠正在新辦公室調試那個差點被否決、最終縮小尺寸藏在書架後的“戰術顯示屏”,陳凌在外面指揮工人擺放綠植,陳浩濱在地下室搗鼓他的線路。
門鈴響了。不是後巷那個隱蔽的入口,而是正門。
陳凌走過去,透過貓眼,看到一個穿着得體但面色憔悴、眼神躲閃的中年男人,手裏緊緊抓着一個公文包。他看起來不像黑幫分子,倒像是個……遇到大麻煩的會計或者經理。
陳凌打開門,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專業:“您好,請問找誰?”
男人迅速往裏瞥了一眼,壓低聲音:“我……我找‘日蝕’的人。我聽說……你們能解決‘不好明說’的問題。”
他的聲音在發抖。
陸安琪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陳凌身後,對男人點了點頭,側身讓開:“請進。我們就是。”
男人走進來,看到還在裝修的痕跡和楊智誠那明顯不好惹的氣場,身體又僵了一下。但當他看到陸安琪平靜的眼神和這間辦公室奇特的“既正常又不正常”的氛圍時,似乎又稍微定了定神。
他被引到臨時會客區坐下,手裏緊緊抱着那個公文包,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喝點什麼?”陸安琪問。
“不、不用了。”男人咽了口唾沫,“我……我叫德裏克,在‘城市銀行’的一個支行做副經理。我遇到了……勒索。不是要錢,是要我……在下周一系統維護時,給他們開後門,轉移一筆資金。他們……他們有我的把柄。”
他抬起頭,眼裏布滿血絲和恐懼:“我不能報警,報警我就全完了。我也不能做這件事,做了我更完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個朋友的朋友……含糊地提到了你們。說你們可能……有辦法。”
陸安琪和楊智誠交換了一個眼神。
銀行,內部人員,勒索,系統後門……這和他們第一次爲萊斯特幹的活截然不同。沒有明確的敵人可以射擊,沒有保險櫃可以爆破。這需要策略,需要情報,需要……一點“特殊”的手段。
“日蝕事務所”的第一單,似乎比預想的更復雜,也更“接地氣”。
“德裏克先生,”陸安琪身體前傾,語氣平穩,“慢慢說,把你知道的所有細節都告訴我們。包括那些人怎麼聯系你,所謂的‘把柄’是什麼,還有……你對銀行那個即將進行系統維護的部門,了解多少。”
他看了一眼聞訊從地下室上來的陳浩濱,又看了看躍躍欲試的楊智誠和有點緊張的陳凌。
第一場真正的考驗,來了。這次,沒有萊斯特的詳細圖紙,沒有遊戲任務的明確指引。他們要依靠的,是彼此的技能,是那些“超越常理”的遊戲知識,以及一點在洛聖都生存下去的、逐漸滋長的智慧。
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嶄新的“日蝕事務所”招牌上,反射出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