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聽到消息時,徐婉清腿一軟,險些沒站穩。
我本想陪她一起去醫院,可她堅決不讓。
三天後,徐婉清回來了。
她瘦了一圈,眼下一片濃重的青黑
“阿姨怎麼樣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她聲音沙啞:
“肝癌中期。醫生說......盡快手術,還有希望。”
“那手術費......”我心頭一緊。
“我大姑他們湊了些,”她頓了頓,“手術費......差不多夠了。”
我看着她微微顫抖的睫毛,輕聲問:
“真的夠了嗎?婉清,你別硬撐,我有錢,我可以想辦法......”
我的包裏還有些積蓄,雖然不多,但總能頂一陣。
她抬起眼,對我擠出一個疲憊的笑:
“謝謝你,楚月。但真的不用了。”
“親戚們湊的,加上......加上一些別的辦法,夠了。”
別的辦法?
我心裏咯噔一下,那股不安感驟然放大。
我想追問,她卻已經低下頭,不再說話。
接下來的日子,她變得格外忙碌。
除了上課、去圖書館,就是頻繁地出校。
問她,她只說去醫院看媽媽。
我提出陪她去,她總是溫柔地拒絕我。
直到那天下午。
我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徐婉清和一個男人並肩走出來。
男人個子不高,穿着件花哨的襯衫,手拿着一只大哥大。
徐婉清微微低着頭,帶着淺笑。
而我的在看清男人臉的瞬間,徹底僵住了。
楚晟。
我的父親。
那個二十年後,會因爲賭輸了錢,把我和媽媽打得遍體鱗傷,
會因爲幾塊錢酒錢,逼着媽媽去接客,最後卷走家裏所有錢跑路的男人。
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巨大的恐懼和憤怒瞬間攫住了我。
“徐婉清!”我紅着眼沖過去。
他們同時停下,轉過頭。
徐婉清眼裏閃過一絲驚訝和慌亂。
楚晟則皺起眉,上下打量我。
“楚月?你怎麼......”
“他是誰?!”我根本顧不上聽她說完,手指直直戳向楚晟,
“你跟他在一起幹什麼?!”
徐婉清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的反應會這麼大。
“楚月,這是楚晟,一個朋友。”
“朋友?”
我幾乎要笑出來,眼淚卻先一步沖了上來,
“你跟這種人做朋友?!徐婉清你眼睛瞎了嗎?!”
“他是個賭鬼!酒鬼!打女人!他不是好人!”
“他會毀了你!他會打死你的!!”
我語無倫次,前世的恐懼和恨意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垮了所有僞裝。
楚晟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睛帶着戾氣:
“小妹妹,你誰啊?”
“我他媽都不認識你,你憑什麼在這裏血口噴人?”
我被氣紅了眼,恨不得沖上去撕爛他,哭着大喊:
“楚晟!你就是個畜生!”
“你打老婆,逼老婆賣身給你還賭債!你不是人!”
楚晟聞言,氣的想扇我。
徐婉清急了,連忙拉住我的胳膊,擋在我們中間:
“楚月,楚月,你冷靜!”
“楚同志,對不起,她、她可能有點誤會......”
楚晟氣得臉色發青,狠狠瞪了我一眼,又看向徐婉清:
“小徐,你這學妹......腦子有毛病吧?”
“楚同志,今天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改天再聊吧。”
徐婉清匆忙打斷他,半拖半拽地把我拉離了校門口。
一直走進學校後,她才鬆開我,又氣又急地看着我:
“楚月!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發什麼瘋?”
“人家還沒結婚呢,你怎麼怎麼能那麼說人家?”
“什麼打老婆、逼老婆......這、這太離譜了!!”
我看着她帶着責備的臉,只覺得無力。
我該怎麼告訴她,那就是你未來地獄般婚姻的男主角?
未來他會把你拖進泥潭,讓你活得連狗都不如?
我抓住她的手,哭得渾身發抖:
“離他遠點,他不是好人!他會害死你的!”
徐婉清看着我崩潰的樣子,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
“楚月,你先別哭。你是不是......誤會了?”
“楚晟他是我大姑介紹的,在南方做生意,條件挺好的。”
“我媽媽的手術費還差一些,大姑說,讓我和他相處看看,成了的話,他願意幫忙......”
果然!果然是這樣!
我哭得更大聲,更絕望了。
原來不是狗血的愛情,是明碼標價的賣身救母!
“不能成!絕對不能成!”我死死攥着她的手。
“婉清,你答應我!不要和他相親!不要和他在一起!”
“手術費......手術費我來想辦法!我肯定能想到辦法!”
徐婉清眼神復雜地看着我:
“楚月,手術費要很多錢,你一個學生,能有什麼辦法?”
“我有!”我嘶吼道,“我有辦法!你信我一次!”
“婉清,你答應我,不要再見他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或許是看我哭得實在太慘烈,徐婉清沉默了很久,緩慢地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暫時不見他了。”
她的妥協裏帶着無奈,但至少,她答應我了。
我緊緊回抱住她,在心裏發誓:
媽,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你再跳進那個火坑。
我開始了瘋狂的賺錢計劃。
憑着前世模糊的記憶和對時代脈搏的把握,我取出啓動資金,偷偷南下了。
倒騰電子表、絲襪、計算器......什麼緊俏賣什麼。
我在擁擠肮髒的火車廂裏蜷縮,在混亂的批發市場與人錙銖必較。
啃着冷硬的饅頭,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快一點,再快一點。
當我終於拖着幾大包戰利品趕回學校時,已經是半個月後。
我甚至沒來得及回宿舍放下東西,就直奔徐婉清的教室。
她不在。
一種不祥的預感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抓住一個正要離開的同學:
“徐婉清呢?今天沒來上課嗎?”
那同學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徐婉清?她請假了。”
“她今天定親,在悅賓樓擺酒呢,系裏幾個老師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