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榮率衆沖入縣衙,卻發現其中空空蕩蕩,偌大的官衙漆黑一片,不見半個人影。城中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他心頭一沉,頓時意識到情況不妙,當即厲聲下令:
“不好,中了那狗官的奸計了,快撤!”
衆人來不及細想,紛紛轉身向外沖去。才出縣衙大門,便見伍德通與幾名手下狼狽奔來,邊跑邊嘶聲大喊:“大哥,大哥!有埋伏!”
伍德榮臉色驟變,身後一衆弟兄頓時陷入騷動。還未等他們定下心神,四面城門陡然響起震天戰鼓,隆隆之聲掩蓋了城中廝殺,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鼓聲驟歇,隨即又是一陣淒厲的號角,緊接着,排山倒海的沖鋒聲自四面八方涌來。
此時,偷襲軍營的伍德康所率數百鹽幫弟兄,正在東平巷與埋伏的官兵展開血戰。狹窄的巷道中,殘肢橫飛,慘叫聲不絕於耳,嚇得附近百姓紛紛躲進衣櫃、地窖與床底,不敢出聲。
伍德康在管家伍豪的掩護下躲入一處民宅,鹽幫衆人很快被殺散,各自逃入城中街巷。
東平巷的廝殺聲漸漸平息,縣衙外的伍德榮已是冷汗涔涔。面對手下惶惶不安,他一聲怒吼:“是誰走漏了風聲?!”
“大哥,眼下逃命要緊!”伍德通急聲道。
“對,大哥,快走吧!”台階下的伍德雄也連聲附和。話音未落,四面八方突然涌出大批騎兵,將縣衙圍得水泄不通。一名身高九尺、虎背熊腰、披甲持槍的將軍緩緩策馬出列,正是周軍統帥李懷,其身旁二人則是王將軍與周辰。
“誰是伍德榮?”王將軍勒馬高喝。
伍德榮與六百餘名手下嚴陣以待,無人應答。
“伯圭,上天有好生之德,”李懷語氣溫和,“告訴他們,放下兵器,可饒不死。”一旁的周辰連忙奉承:“李將軍真是菩薩心腸,這群泥腿子定會感恩戴德!”
此時天際炸雷驟響,一道閃電瞬間照亮大地。站在縣衙石獅背上的伍德榮,看清了眼前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官兵。光線一暗,大雨傾盆而下。
不待王伯圭開口,伍德榮已振臂高呼:“弟兄們,是兄弟的,隨我殺——!”
衆人雖心驚膽戰,卻也被這番話激起血性。伍德榮與伍德茂、伍德通三人率先沖出,數百人緊隨其後,與迎面而來的官兵廝殺成一團。幾名親衛迅速護住李懷,亂軍中的周辰則一邊幸災樂禍,一邊在馬上指點哪些是伍家人。然而月黑風高,大雨澆滅火把,人影混亂,他一時尋不到伍德榮的身影。
混戰中,伍德茂越戰越勇,一路殺向正與衆人酣戰的王伯圭。趁其不備,他全力一刀刺入王伯圭坐騎心口,四尺長刀盡沒馬腹。戰馬慘嘶躍起,伍德茂抽刀之際,王伯圭已跌落馬下,還未爬起,便被他一腳踏住胸口。
“給老子起來!”伍德茂怒喝,一把揪住王伯圭胸甲將其提起,長刀順勢插入其右腿,隨即架在他頸上。滿臉鮮血的伍德茂面目猙獰,嘶聲吼道:
“全都住手!否則老子一刀宰了他!”
打鬥聲由近及遠迅速平息,鹽幫衆人拖着傷軀,迅速向伍德茂靠攏。伍德榮氣喘籲籲地沖來,一腳踹向王伯圭腿彎:
“跪下!”
王伯圭應聲跪地,伍德榮左手死死掐住他的後頸,右手反手持刀,刀尖直抵其咽喉。
見主將被擒,官兵一時不敢妄動,紛紛望向後方的李懷。李懷面色不變,跪地的王伯圭緊咬牙關,死死瞪向伍德榮。
“讓他們走。”李懷淡淡揮手。不待周辰開口,右邊街上的官兵已迅速讓出一條路。周辰剛要說話,李懷一個冷厲的眼神掃來,緩緩道:“周縣令,先前說好的五千兩不作數了——現在我要一萬兩。”
“這……這……李將軍,我們說好的啊!您就是把我扒皮拆骨,我也拿不出一萬兩啊!”周辰驚惶失色。
“除了一萬兩,伍家之物盡數歸我。你若沒有,就去向城裏大戶‘借’。”李懷面無表情,一邊吩咐手下與伍德榮交涉。
周辰低下頭,不再言語。
見生路已開,伍德榮與剩餘幾十名鹽幫弟兄挾持着王伯圭迅速撤離。王伯圭始終未發一言——身爲東萊太守的外甥,他篤定李懷絕不會棄他於不顧。
一行人逃至城門,官兵尾隨而至。
“德茂,你帶弟兄們先走,我斷後。”
“大哥,還是你先走,我來!”
“住口!我是一家之主,服從命令!”
伍德茂一怔,抱拳沉聲道:“末將聽令!”隨即招呼衆人退出城外。
“全部站住!”伍德榮一聲怒喝,官兵頓時止步。待伍德茂等人沒入密林,伍德榮高喊:“給我一匹馬,所有人後退兩百步!”
官兵遲疑未動。
“都他娘的愣着幹什麼!我要是死了,我舅舅絕不會放過你們!”一直沉默的王伯圭突然厲聲大喊。
官兵相視片刻,緩緩後退,牽來一匹馬。伍德榮翻身上馬,瞥了一眼瘸腿站立的王伯圭,猛地揮刀斬下其首級,隨即策馬沖出城門。
一切發生得太快,待官兵反應過來,伍德榮的身影已沒入城外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