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聖魂村悄然流淌，冬去春來，夏盡秋臨。距離武魂覺醒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清晨的陽光透過棗樹葉，灑在院子裏。孩子們的讀書聲此起彼伏，比一年前更加整齊，也更加響亮。
“人——魂——問——母——選擇——命運——”
一個個稚嫩的聲音，在院子裏回蕩。
沈硯站在木板前，看着這一群比一年前高了不少的孩子，眼神裏帶着一絲欣慰。
【時間提示：距離武魂覺醒儀式，還有30天。】
【當前世界線偏差率：1.2%。】
【警告：偏差率持續上升。】
“1.2%……”沈硯低聲說，“還不算太糟。”
【對規則來說，】Ω說，“任何超過1%的偏差，都是‘異常’。”
“那就讓它異常吧。”沈硯說，“這個世界，本來就不該只有一種可能。”
——
這一年裏，發生了很多事。
玉小剛並沒有離開聖魂村，而是在村外的一間破舊小屋住了下來。他偶爾會來舊屋旁聽沈硯上課，偶爾會在村口的大樹下，給孩子們講一些魂師的故事。
他講魂師的等級，講魂環的顏色，講魂技的運用，也講自己的理論——每個武魂都有潛力，廢武魂也可以變得很強。
一開始，村裏的大人並不信任他。
“一個連自己武魂都修煉不好的人，還來教我們的孩子？”
“聽說他只有二十九級魂力，還敢談什麼理論？”
“別是個騙子吧？”
但漸漸地，他們的態度變了。
因爲他們發現，玉小剛雖然魂力不高，卻對武魂有着驚人的了解。他能一眼看出一個武魂的特點，能說出它的優點和缺點，能給出合理的修煉建議。
更重要的是，他對孩子們很有耐心。
“你的武魂是鋤頭？很好，很適合輔助型魂師，將來可以在後勤、種植方面發揮作用。”
“你的武魂是菜刀？不錯，很適合近身戰鬥，配合合適的魂環，可以成爲優秀的戰魂師。”
“你的武魂是掃帚？別灰心，它可以控制灰塵，影響視線，是一個很有潛力的控制型武魂。”
他從不嘲笑任何一個武魂，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那種。
“記住，”他經常說，“武魂沒有絕對的廢，只有不會用的人。”
這句話，漸漸在孩子們心中扎了根。
【玉小剛的存在，】Ω說，“大幅提升了孩子們對‘廢武魂’的接受度。”
“這也是偏差。”沈硯說。
【是。】Ω說，“但也是好事。”
“你也學會站在我這邊了？”沈硯笑了一下。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Ω說。
——
這一年裏，唐三的變化也很大。
他的字寫得越來越工整，他的問題也越來越多。
“先生，爲什麼魂環有不同的顏色？”
“玉先生，爲什麼我的魂力增長得比別人慢？”
“爸爸，爲什麼你以前不願意提起魂師的事？”
他不再只是默默接受，而是開始主動思考。
他每天早上來上課，下午去鐵匠鋪幫忙，晚上跟着玉小剛學習一些基礎的魂力控制方法。
“你不累嗎？”沈硯問他。
“累。”唐三說，“但我想變強。”
“爲什麼？”沈硯問。
“因爲我想保護爸爸，保護村裏的人，也想保護先生和玉先生。”唐三說，“我還想，將來有一天，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不怕嗎？”沈硯問。
“怕。”唐三說，“但我更怕，將來有危險的時候，我什麼都做不了。”
“很好。”沈硯說，“記住你現在的感覺。”
“爲什麼？”唐三問。
“因爲，”沈硯說，“當你有一天站在更高的地方，面對更難的選擇時，你會需要這種感覺，來提醒自己——你爲什麼出發。”
唐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他在快速成長。】Ω說。
“是。”沈硯說，“他也在，被快速注視。”
——
這一年裏，唐昊的變化同樣不小。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整天悶在鐵匠鋪裏，偶爾也會在傍晚的時候，坐在門口，看着唐三和其他孩子一起練習魂力控制。
他很少說話，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柔和。
有一次，唐三忍不住問他：“爸爸，你以前是不是很厲害的魂師？”
唐昊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點頭：“算是吧。”
“那你爲什麼不繼續當魂師了？”唐三問。
“因爲……”唐昊說，“魂師之路，太危險。”
“那你爲什麼還要讓我走這條路？”唐三問。
唐昊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唐三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他說，“我沒有不讓你走。”
“你只是，”唐三說，“不想我走你走過的路。”
唐昊再次沉默。
過了很久，他才低聲說：“是。”
“那你希望我走一條什麼樣的路？”唐三問。
“我希望你，”唐昊說，“走一條你自己想走的路。”
“但你要記住，”他說，“無論你走哪條路，都不要後悔。”
“因爲，”他說，“那是你自己選的。”
唐三用力點頭：“我不會後悔。”
【唐昊的態度變化，】Ω說，“是導致偏差率上升的重要因素之一。”
“他不再試圖阻止唐三成爲魂師。”沈硯說，“這本身，就是最大的變化。”
——
這一年裏，阿銀的注視也從未停止。
聖魂山深處，那株不起眼的藍銀草，葉片越來越茂盛，藍光也越來越穩定。
【阿銀的生命能量，】Ω說，“正在緩慢恢復。”
“恢復？”沈硯問，“她不是已經獻祭了嗎？”
【獻祭並不意味着完全消失。】Ω說，“她的一部分靈魂，還殘留在這片土地上。”
“她在等。”沈硯說。
【是。】Ω說，“她在等唐三足夠強大，足以保護自己。”
“也在等，”沈硯說，“一個可以再見他一面的機會。”
——
這一年裏，武魂殿的陰影，也在悄悄逼近。
索托城的武魂殿分殿裏，一個穿着白色長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巨大的水晶球前。
水晶球裏，隱約映出聖魂村的輪廓。
“今年的武魂覺醒，”他說，“就由你去。”
“是，分殿主大人。”一個年輕的執事恭敬地說。
“記住，”分殿主說，“聖魂村雖然只是一個小村子，但最近，出現了一些異常的能量波動。”
“異常？”執事有些驚訝。
“是。”分殿主說，“有未知的存在，在影響那裏的孩子。”
“未知存在？”執事問，“是魂獸？還是魂師？”
“都不是。”分殿主說，“是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
“不屬於這個世界？”執事更加驚訝。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分殿主說，“你只需要記住一點——”
“如果那個村子裏，出現了天賦特別出衆的孩子，一定要帶回來。”
“如果出現了，”他頓了頓，“異常的孩子……”
“就先觀察。”
“觀察？”執事問。
“是。”分殿主說，“上面有人，對那個村子很感興趣。”
“上面？”執事心裏一凜。
“不該問的別問。”分殿主說，“做好你的事。”
“是！”執事說。
——
聖魂村外的黑暗中，那個修正者，依舊站在樹的頂端。
【武魂殿已對聖魂村產生高度興趣。】
【觀測等級提升。】
“他們終於注意到了。”他低聲說。
【你要阻止嗎？】那個冰冷的聲音問。
“阻止？”修正者笑了一下，“規則不是說，不能隨意幹涉關鍵節點嗎？”
“武魂殿的行動，”他說，“也是關鍵節點的一部分。”
“就讓他們去。”他說，“就讓他們去選。”
“就讓他們去，”他頓了頓，“把那個孩子，帶到更大的舞台上。”
“只有那樣，”他說，“我們才能看到，他到底會偏離多遠。”
——
這一天，聖魂村格外熱鬧。
因爲村長從鎮上回來，帶來了一個消息——
“武魂殿的人，已經確定了。”他說，“三天後，就會來我們村，主持武魂覺醒儀式！”
“真的？”
“太好了！”
“不知道我們家孩子，能不能覺醒個好武魂？”
村裏的大人和孩子，都興奮得不得了。
只有少數幾個人，心情復雜。
唐昊站在鐵匠鋪門口，眼神陰沉。
玉小剛坐在村口的大樹下，眉頭微皺。
沈硯站在舊屋的院子裏，看着興奮的孩子們，眼神裏帶着一絲擔憂。
“先生！”唐三跑過來，眼睛亮晶晶的，“三天後，我就要武魂覺醒了！”
“我知道。”沈硯說。
“我有點緊張。”唐三說，“也有點害怕。”
“怕什麼？”沈硯問。
“怕我的武魂不好。”唐三說，“怕讓爸爸失望，怕讓先生和玉先生失望。”
“你覺得，”沈硯問，“什麼叫‘好武魂’？”
“就是……”唐三想了想，“攻擊力強，魂力高，很厲害的那種。”
“那你覺得，”沈硯問，“你的錘子武魂，厲不厲害？”
“錘子？”唐三愣了一下，“我還不知道我的武魂是什麼呢。”
“我是說，”沈硯說，“你每天用的錘子。”
“那個啊……”唐三說，“只是打鐵用的。”
“如果有一天，”沈硯說，“你能把那把錘子，用得比任何人都好，你覺得，它算不算厲害？”
“比任何人都好？”唐三想象了一下，“應該算吧。”
“那你還怕什麼？”沈硯問。
“我……”唐三說，“我怕我做不到。”
“做不到？”沈硯說，“你每天比別人多練一個時辰，你每天比別人多問一個問題，你每天比別人多想一次‘爲什麼’。”
“就算你的武魂不好，”他說，“你也不會比別人差太多。”
“更何況，”他說，“你的武魂，不一定不好。”
“先生……”唐三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記住。”沈硯說，“武魂覺醒那天，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記住一句話。”
“什麼話？”唐三問。
“這只是一個開始。”沈硯說，“不是你的全部。”
唐三用力點頭：“我記住了！”
——
這一天晚上，聖魂村的夜，格外不平靜。
孩子們興奮得睡不着，大人們也在討論着武魂覺醒的事情。
鐵匠鋪裏，唐昊坐在爐邊，手裏拿着酒瓶，卻沒有喝。
“你不喝了？”沈硯站在門口，問。
“喝了，”唐昊說，“明天就起不來了。”
“你以前，”沈硯說，“不是很喜歡在這種時候喝醉嗎？”
“以前是以前。”唐昊說，“現在……”
他抬頭，看向窗外。
窗外，是聖魂山的方向。
“現在，”他說，“我想清醒地看着他。”
“看着他，”他說，“邁出第一步。”
“很好。”沈硯說。
“你呢？”唐昊問，“你在擔心什麼？”
“我在擔心，”沈硯說，“武魂殿的人，會看出他的異常。”
“異常？”唐昊皺眉，“你是說他的天賦？”
“是。”沈硯說，“雙生武魂，先天滿魂力，這在任何地方，都是異常。”
“你怕他們帶走他？”唐昊問。
“我怕他們，”沈硯說，“把他當成工具。”
“那你會阻止嗎？”唐昊問。
“我被限制了。”沈硯說，“我不能直接幹涉關鍵節點。”
“但我可以，”他說，“在那之前，多教他幾句‘爲什麼’。”
“多教他，”他說，“什麼叫‘選擇’。”
“就像你教他打鐵一樣。”
唐昊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好。”
“那我們，”他說，“就各做各的。”
——
聖魂山深處，藍銀草輕輕晃動着。
藍光在夜色中閃爍，像一雙溫柔的眼睛。
【檢測到高強度情緒波動。】
【來源：阿銀。】
【性質：擔憂與期待。】
“她也在等。”沈硯說。
【是。】Ω說，“她在等她的孩子，覺醒的那一天。”
“也在等，”沈硯說，“命運的分叉口。”
——
舊屋裏，沈硯躺在床上，卻沒有睡。
【你在想什麼？】Ω問。
“在想三天後的事情。”沈硯說。
【你怕嗎？】
“怕。”沈硯說，“但也有點期待。”
“期待什麼？”Ω問。
“期待看到，”沈硯說，“在這麼多注視之下，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期待看到，”他說，“這個世界的故事，會不會真的偏離原本的軌跡。”
“期待看到，”他說，“規則，會不會在他面前，稍微……鬆動一點。”
【你在奢望。】
“奢望也是一種希望。”沈硯說。
——
夜色漸深。
聖魂村的燈光，一盞一盞熄滅。
在一間破舊的小屋裏，唐三躺在床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媽媽，”他在心裏說，“如果你在天上看着我，能不能……讓我的武魂，不要太差？”
“我想變強。”
“我想保護爸爸。”
“我想成爲我自己。”
“我也想，”他說，“有一天，能讓你爲我驕傲。”
他不知道，在聖魂山深處，有一株藍銀草，在夜色中輕輕晃動。
葉片上的藍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仿佛在回應他的呼喚。
——
聖魂村外的黑暗中，修正者站在樹的頂端，俯視着整個村子。
【三天後，】他說，“就是武魂覺醒的日子。”
【是。】那冰冷的聲音說，“所有的注視，都會在那一天，匯聚到一個點上。”
“很好。”修正者說，“就讓我們看看——”
“這個被記錄員影響的孩子，”
“這個被母親注視的孩子，”
“這個被父親保護的孩子，”
“這個被理論魂師看中的孩子，”
“這個被武魂殿盯上的孩子，”
“這個被故事本身標記的孩子，”
“會在那一天，”他頓了頓，“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會在那一天，”他說，“走向哪一條路。”
——
聖魂村的夜，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但在這片安靜之下，所有的暗流，都已經準備就緒。
所有的目光，都已經聚焦。
所有的低語，都已經停止。
只剩下一個聲音，在黑暗中，輕輕響起——
“三天後，”它說，“一切，都將開始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