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辦公室門口傳來一聲厲喝。
是何清羽。
她臉色鐵青地站在那裏，身後跟着微微喘氣、面色潮紅的周志桓。
我心裏那根繃緊的弦，幾不可查地鬆了一瞬。
她來了......她終於還是出現了。
張總動作一滯，鬆開手，臉上迅速堆起圓滑的笑。
“何總？您看這......我跟江先生開個玩笑，他反應也太大了點。”
何清羽快步走進來，目光在我凌亂的衣領和蒼白的臉上掃過，眉頭緊鎖。
我看着她，等待着她下一句呵斥。
或者至少，將我護到身後。
可她只是轉向張總，語氣帶着刻意的緩和。
“張總，誤會。江皓是我公司的老員工，性格比較耿直，您多包涵。”
我愣住了。
心髒那點剛升起的微末暖意，瞬間凍結成冰。
張總哈哈一笑，順勢下台階。
“理解理解，江先生能力是強的，就是這脾氣......何總馭下有方啊。”
她話鋒一轉，眼神又黏膩地落回我身上。
“不過何總，您這左膀右臂，可得好好安撫，別傷了和氣影響咱們合作。”
何清羽笑了笑，語氣依舊是對着張總。
“當然，合作最重要。江皓，給張總道個歉，這事就算了。”
道歉？
我看着她，聲音發幹。
“何清羽，你讓我給一個企圖侵犯我的人道歉？”
“江皓！”
何清羽壓低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張總是公司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之一！你知道這個項目對公司多關鍵嗎？別耍小性子！”
“再說了，你照照鏡子，張總怎麼會看上你！一場誤會罷了。”
最重要的合作夥伴。
比我被騷擾、比我的安全和尊嚴都重要。
我忽然想笑。
十年了，每次我和她的面子、和公司的利益沖突時，我都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她曾說，等公司上市，等我們站穩腳跟，就堂堂正正公開，給我一個婚禮。
我用十年青春爲這個“餅”添柴加火，熬幹了心血，熬沒了容顏。
我總以爲，阻礙我們的是時機，是外界眼光，是事業未成。
直到周志桓出現。
直到我親眼看見，她對着一張鮮嫩帥氣的臉蛋，可以如何溫柔小意，如何迫不及待地炫耀。
我才恍然。
哪有那麼多不得已。
根源不過是她打心底覺得我江皓，這副爲她操勞至此的皮囊，拿不出手。
公司利益，只是她冠冕堂皇的借口。
“清羽姐，你別怪江哥了，他也是嚇到了。”
周志桓軟聲開口，走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何清羽的手臂。
“張總也是喝多了嘛。”
他脖頸側邊，一點曖昧的紅痕，毫無遮掩地落入我眼中。
何清羽顯然也看到了，她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對周志桓道。
“這裏沒你事，你先出去。”
“我擔心你嘛。”
周志桓嘟囔，卻沒鬆手，反而看向我，眼神裏帶着一種隱秘的得意和憐憫。
“江哥，你衣服都亂了，先去整理一下吧。張總這邊，清羽姐會處理的。”
張總的目光在我和周志桓之間來回掃視，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何總好福氣啊，手下都是得力幹將。這位周助理，更是才貌雙全。”
我耳邊忽然響起很久以前的聲音。
是十年前的何清羽，擋在幾個小混混面前，緊緊把我護在身後。
“滾開！別碰他！”
那個身影，和眼前要求我向施暴者道歉的女人，緩慢重疊，又轟然碎裂。
原來時光帶走的不只是我的年輕，還有她曾經有過的溫情。
心口最後那點殘存的溫度，也散盡了。
“我馬上離職，公司利益跟我再無瓜葛”
我聽見自己異常平靜的聲音響起，接着徑直走向門口。
經過何清羽身邊時，她下意識想抓住我的手腕，被我輕輕避開。
“江皓！”
她聲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
我沒有停留，也沒有回頭。
嘆息無聲地消散在喉嚨裏。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