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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懂爹的意思,但我能看得清爹臉上的歡喜。
於是我乖巧地點點頭,回抱住爹。
他親了親我的臉頰:“晨晨,從前是爹迷了心,總想着她容靈好歹是你的娘,是爹的娘子。害得晨晨受了許多委屈,我這個做爹的,竟然到今日才發現,是爹沒用。”
“爹給晨晨找一個,不會讓晨晨受委屈的娘親。”
爹從前的事,我大多都是聽姨母說的。
姨母總說,爹結婚前是個很驕傲的男子。他恣意又野心勃勃,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停下腳步。
我沒見過那時的爹,但我想,應該和這一刻的爹很像。
都有着雙一往無前的眼睛。
我不知道爹打算怎麼做。
但他讓我別擔心,他絕不會讓我去做小乞丐。
我相信爹,於是放下心來。
太後反倒是喊我去了好幾次。
話裏話外都是嚇唬我,讓我好好勸一勸爹,就像是擔憂爹鬧事一樣。
爹不僅沒鬧,他甚至連娘也不管了,不再管她交友、讀書,也不管娘名下那些產業。
於是更多人稱贊爹大度,誇我娘嫁了個好夫君。
娘也這樣以爲,每日到家時臉上的自得和喜色藏都藏不住。
她以爲爹真如那些人所說,真的爲了他屈服了,容下了他的新歡。
於是娘更加放肆,索性直接將柳元接回府裏,和他住到了一處。
爹不鬧,太後沒動靜,姨母也不知在忙什麼。
沒人管束,娘的日子過得快活極了。
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
顯而易見的,爹是這場鬥爭裏的戰敗者。
可我始終記得爹說過,棋沒下到最後一刻,誰也沒法分勝負。
自那天後,爹比從前更忙了。
按理說,他只要操辦娘的納妾禮,這對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可爹卻忙得腳不沾地,娘幾次來都吃了閉門羹。
直到那日她照常去中饋要銀子。
卻發現府裏管賬的,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太後身邊的趙嬤嬤。
往日裏,這些東西爹從來不肯假手於人。事關銀錢,他總要自己算過才放心。
如今連銀錢的差事都交給了別人,這是真的要撒手不管了?
娘糊裏糊塗的腦子似乎莫名清醒了一絲。
那天夜裏,她難得下廚做了一大桌菜,在院子裏等我和爹回來。
我們剛推開院門,她就笑着迎上來,推着爹到桌前坐下。
娘已經很久沒下廚做過飯了。
她嬉皮笑臉地哄爹:“夫君最愛吃我做的飯了,是我這些日子疏忽了夫君,叫夫君受委屈了。”
“夫君快嚐嚐,可還是從前的味道?”
爹執起筷子嚐了一口,在我娘期待的眼神中。
他搖了搖頭,說:“淡了。”
兩個字,卻叫娘紅了眼眶。
她還是帶着笑,但語氣顫抖,問:“夫君是覺得菜淡了?怪我,怪我多日沒下廚生疏了。我聽太後說,這些日子你將管家權給了趙嬤嬤了。夫君管家是一把好手,怎麼就突地不管了?”
“夫君是還在惱我帶柳郎回來?那,我,夫君還管嗎?”
最後一句話問得極輕,像是害怕極了爹搖頭。
爹和她對視,半晌,搖搖頭笑道:“我不過是有些累了,管家權之前本是要給柳元的,是太後不同意才給了趙嬤嬤。誰知你竟想了這麼多?你若是不願看我得閒,那便再去要回來還我吧。”
爹的語氣帶着嗔怒,娘卻肉眼可見地放下心來。
她想開口說些什麼,院門卻驟然被人敲響。
來的是柳元院裏的丫鬟,語氣驚慌地喊娘:“公主!柳公子滑了一跤,如今說腹中絞痛呢,您快去看看吧!”
娘下意識就要起身出去,剛站起來卻又想起爹還在。
爹沖他擺了擺手:“去吧。”
得了這話,娘頓時頭也不回地跟着那丫鬟走了。
我替爹鳴不平,嘟囔着道:“不舒服去請大夫就是了,我倒是不知道娘何時會看病了。”
院裏風太大,娘做的那一大桌菜不知何時已涼透了。
爹拍了拍我的腦袋,沉聲道:“菜都冷了,讓人端下去吧。再端些熱飯熱菜進屋裏,外面凍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