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那個夏天,他們總是在一個又一個小區裏穿梭。
伴隨着蟬鳴,烈陽,摩托聲,時間很快就來到8月。
那天,於戍州籤了一個大單,四人心情都很不錯,決定晚上聚餐吃火鍋。
收工後,兩輛摩托車齊齊出發,吹着晚間的涼風一前一後飛奔在縣城的街道上。
從秦白這個角度看去,前面的那輛車上,奚言穿着一身淺藍色學生裝,乖乖地坐在後座,纖細的手臂輕輕地拽着前面的黑色衣服,生怕抓出痕跡似的。
馬尾隨風飄着,耳邊的幾縷細發時不時拍在那張白皙的臉頰上,眼角含着淺淺笑意。
不管誰看這一幅畫面,都會覺得是一個好學生被社會上的壞小子拐走的故事。
“你說咱哥是不是喜歡奚妹妹啊?”秦白半眯着眼睛問。
車速不快,但皮鬼還是有點沒聽清,大聲吼:“你說什麼?”
“我說,你看前面那輛車,像不像是一對情侶?”
皮鬼看了一眼,不以爲意道:“換別人還行,於哥?不可能。”
“於哥爲什麼不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於哥那些事,他現在除了賺錢,心裏裝不下其他事。”
秦白卻不這麼認爲,“那他也不可能就一直這麼單着,他父母那事,都過去好幾年了。”
皮鬼警告他,“你可別管這些,這事也千萬別在於哥面前提。”
秦白還想說什麼,卻已到了火鍋店。
自從於戍州收留奚言後,這還是幾人第一次在外聚餐。
於戍州叫了半打啤酒,給奚言單獨叫了一瓶豆奶,幾人又是舉杯慶祝,又是談天說地的,一頓飯吃下來,氣氛還算熱絡。
秦白拿起酒杯敬了奚言,說感謝她對店裏的付出,皮鬼也跟着舉杯。
奚言也對他們表示感謝,說這段時間給他們添麻煩了。
她本想再順便敬於戍州一杯,但見他全程只顧着吃菜,話也不多,而自己也很少參與這樣的場合,實在不知如何開口,終究還是沒拉下臉面。
“對了奚言,你老家哪的?”秦白突然問她。
“蓬鎮的。”
“蓬鎮?我也是。”
皮鬼一臉驚喜,沒想到竟和女神是一個地方的人,瞬間感覺兩人關系又親近了不少。
“那你小學是不是就在蓬鎮小學?”他又追問。
奚言點點頭,“不過三年級就轉學了,我父母在外面打工,我就跟着去了。”
“那我們也算半個校友。”皮鬼臉都快笑爛了。
於戍州不經意間看了奚言一眼,這是他第二次聽到她提及父母的事。
火鍋吃得滿頭大汗,話題也一個接一個。
奚言偶爾插句話,偶爾笑笑,面對幾個男生,竟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歸屬感。
於戍州很少見到她笑得這麼頻繁這麼自然,不過才一個多月,面前這個女生已和當初流落街頭的那個女生判若兩人。
“奚言,你們幾號開學?”話語間,秦白突然問。
奚言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愣道:“1號吧!”
“那也快了,就剩20多天,到時候你走了,我肯定不習慣。”
秦白脫口而出,絲毫沒有注意到奚言臉上的神色變化。
見對方沒搭話,秦白又說:“你學東西那麼快,在學校肯定也是個學霸。”
奚言僵硬地笑了笑。
於戍州把幾人的對話聽在心裏,始終沒有插話。
休息間隙,他掏出手機翻了一會,發出一條消息:【你現在高幾?】
不一會兒,手機震動了,一個備注李晟的頭像發來消息:【馬上高三,怎麼了於哥?】
於戍州:【認不認識一個叫奚言的女生?】
李晟:【就我們班的,今年剛轉來的。你認識?】
於戍州:【她成績怎麼樣?】
李晟:【好啊,期末好像進了全班前十吧。當然,肯定比不了哥你當年啊。】
於戍州:【空了約。】
李晟:【說話算不算數?咱倆就住一棟樓,從小到大你就沒主動約過我……】
李晟:【你最近怎麼樣啊哥?好久沒看你了,我能不能去你家打遊戲?】
李晟:【哥,怎麼又不說話了……】
接連好幾條信息過來,於戍州沒再回他。
這會兒一頓飯也吃到了尾聲。
秦白給於戍州杯裏添滿酒,“我和皮鬼再跟於哥喝一個吧,要不是於哥,我倆也不知道幹嘛,也沒有個去處,是哥好心收我們爲徒,教我們技術,謝於哥,敬你。”
皮鬼也點頭如搗蒜,拿起酒杯說:“謝於哥,想說的話都在酒裏。”
於戍州淺淺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客套話,師徒三人一口幹了。
見氣氛已經推到這了,奚言也有點按耐不住。
要說受人恩惠,自己才是最應該說謝謝的那一個。
她碰了碰面前的杯子,正猶豫要不要舉杯時,於戍州卻主動拿起杯子對着她。
“奚言,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
奚言局促地和他碰杯,“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兩人相視一笑,沒有更多的話。
皮鬼一時興起道:“還別說,我們這四個,像不像西遊記裏那師徒四人。”
秦白無語,“只要你是豬八戒,我們都行。”
皮鬼一顆花生米扔過去。
打打鬧鬧中,結束了忙碌又歡樂的一天。
於戍州大發善心收留奚言的時候,是萬萬沒想過這幾人的關系會有此般和諧的一天。
他當時更多的以爲這將會是一個麻煩……
可誰知,這個麻煩自己的適應能力遠超他的想象,不僅當了他的半個徒弟,還爲自己謀了一份差事。
甚至還住進了他的主臥……
師徒四人,就他這個師傅睡客廳沙發。
說出去,誰信?
剛籤的大單是臨縣郊區的一個國家單位,辦公室、宿舍樓全部空調檢修維護,加起來上百台。
於戍州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不過路程較遠,不可能每天來回,這一走也許就要一周時間。
晚上他洗漱完後躺在沙發上想了片刻,最終還是起身去敲響了奚言的房門。
“你收拾一下,明天跟我一起出發。”
“我也去?”
“嗯,我需要有人搭把手。”
“那要去多久?”
“暫定一周。”
奚言點點頭,“好吧,那我收拾一下。”
“嗯,早點睡。”
於戍州交代完,又才重新躺回沙發。
其實這樣的活兒他以前也一個人幹過,量大但簡單,根本不需要奚言幫什麼忙。
可思來想去,實在不放心把她留在家裏。
畢竟是個男生宿舍……
還有一顆不定時的炸彈隨時有可能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