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這怎麼使得？”
霍老頭蹙了下眉，眸子裏泛着涼意，掃了霍母一眼，在霍三爺看過來時，面露擔憂的說，“衛東也就在家小半月，他娶了媳婦兒是要回部隊的，到時候家裏三個女人……跟我們一塊兒住着有我們兩口子跟大房四五個男丁照看着，村裏沒人敢起什麼歪心思，這要是住到外面去……”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透露出來的信息量，讓霍三爺跟霍六奶氣的鼻子都要歪了。
霍六奶彎腰脫了自己腳上的布鞋，兜頭砸了過去。
“你一個村支書，連你兒子留下的孤兒寡母都護不住，你還當個屁的村支書，你不如在家賣紅薯！”
‘嘶’
霍老頭沒防備，鞋幫子‘啪嘰’一聲砸到他腦門兒上。
接着，從他臉上滑下去，摔到地上。
村長跟婦女主任沒敢動，兩雙眼珠子在眼眶裏骨碌碌的轉，一個從左邊轉到右邊去跟村長對暗號，一個從右邊轉到左邊，跟婦女主任使眼色。
這麼嚴肅的場合可不興笑。
嚴老爺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問霍老頭。
“他們娘兒幾個是怎麼惹着你了，這樣的話你都能說的出口？”
霍老頭這會兒也意識到說錯了話，忙順着嚴老爺子的話找台階下，“我自然是能護着他們的，我只是擔心他們不在跟前，萬一有顧不到的時候……”
“萬一？我看你是司馬昭之心！”
霍三爺嚴厲的批判了一句，不想跟霍老頭廢話了。
幹脆道，“你明天把我跟你六嬸兩家斜對面那塊兒地給騰出來，衛東的新家就蓋在那，我看哪個鱉孫兒敢到我們跟前鬧事！”
“聽衛東和小二媳婦說，新娘子是個通情達理的，衛東你明兒個去把人請來看看這房子怎麼蓋……”霍六奶在一旁補充道。
霍衛東應了聲。
霍老頭在一旁臉色變換，唇抿的緊緊的，不敢再說旁的反駁的話。
怕挨揍是次要的，他打小被三叔、六嬸打習慣了，他怕丟人。
霍老頭瞄了眼村長跟婦女主任，這倆人，眼觀鼻鼻觀心安靜的跟不存在一樣，可他能當他們不存在嗎？！
兩個看熱鬧不嫌棄事兒大的貨！
“三爺，房子都扒了，我們大房這麼多人住哪？”
霍大伯一聽這事兒要板上釘釘了，再不說話家都要沒了，忙開口問，“我家裏三個兒子，只有老大娶了媳婦，這還有倆，磚瓦房沒了，回頭誰願意把閨女嫁過來？”
霍三爺掃了眼大房兩口子。
啐罵道，“你還知道你有三個兒子呢？老子活了快一百歲，聽說過兒子養爹，見過孫子代父養爹，可從來沒聽說過家裏有三個兒子還要靠侄子養的，怎麼？你兒子是都死絕了嗎？還有臉問，沒臉沒皮的玩意兒……”
“三爺，你怎麼咒我啊？”
霍大伯耷拉着臉，不樂意的嘟囔了一句，扭頭找霍老頭撐腰，“爸，分家也就算了，這房子可不能扒……”
霍老頭沒看他，去看霍老太去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三叔跟六嬸已經被霍衛東那臭小子洗腦了，這家是非分不可了，蓋的磚瓦房也是非扒不可。
他敢不點頭，三叔跟六嬸明天就能自己找村裏的年輕後生來扒，到時候他這人可就丟到全村人跟前去了。
但也不能這麼容易的分家，老二媳婦手裏那八百塊錢，得讓老婆子想法要過來……一半。
要多了怕三叔跟六嬸又鬧。
霍老太一開始沒理解他這眼神的意思，往他身邊湊了湊，歪着腦袋，把耳朵往霍老頭那靠了靠，霍老頭皺了下眉頭，很小聲的說了一個字，“錢。”
又緊跟着掩飾性的咳了聲。
霍老太接收到信號，看了眼三爺、六嬸跟一直盯着他們的嚴老爺子，舔舔唇，擠出一個笑，說，“三叔說的是，衛東是代父給我們養老，我們也不是非盯着他的錢，只是……他既然放了話要替他爸給我們養老送終，這手裏攥着大一千的錢不給我們，是不是說不太過去？”
“什麼意思？！你想把衛東娶媳婦的錢要走？”
霍三爺氣的攥着煙杆兒想去揍人，但對面是小輩媳婦兒又不適合動手。
霍三爺急的去看霍六奶。
霍六奶差點一口唾沫啐上去，“周二妮兒，你說的還是人話嗎！你還有臉要那八百塊錢？你不知道那是你孫子娶媳婦用的錢？他們手裏就那麼點兒，回頭還要生活，你都要走，你想逼死……”
“六弟妹！”
嚴老爺子忽然開口，叫停霍六奶，“你先等一等。”
霍六奶喘了一口氣，不說了，但狠剜了霍老太一眼。
“栓子，你想要那八百塊錢？”嚴老爺子問霍老頭。
霍老頭搖頭，“不是我，是孩子媽……她覺得衛東既然說了那話，手裏的錢是該給我們老兩口花銷的，這孩子以前也是這麼做的，所以，發現老二媳婦背着衛東和我們私藏了這麼多錢，孩子媽才會那麼生氣，又趕上向來吃獨食跟老大家那倆臭小子起了沖突，這事兒趕事兒的，就鬧成了這樣……”
霍老頭避重就輕的解釋起前因後果，聽在嚴老爺子耳朵裏，卻更像推卸責任。
嚴老爺子嘆了一聲，說，“你也不用着急把責任都往衛東他們幾個身上推，我跟你三叔、六嬸是上了年紀，但還沒糊塗到聽不出你話裏的意思。”
霍老頭神情一僵。
“你不就是想要錢嗎？衛東！”
嚴老爺子難掩對霍老頭的失望，搖搖頭，側眸叫霍衛東，“去把錢拿過來，給他。”
霍母臉色一變，急忙扭頭去看嚴老爺子，嘴張了張想說什麼。
霍衛東按住母親，對嚴老爺子點了頭，“好，我這就去取。”
“衛東……”
霍母着急，霍衛東輕拍了兩下她的手背，徑直回屋去拿錢，錢被一個大紅布做成的信封裝着，信封上頭繡了精致的鴛鴦戲水。
是霍母準備給新媳婦的，鴛鴦戲水用了心繡的。
見霍衛東把錢拿出來遞給嚴老爺子，嚴老爺子接過錢直接遞給了霍老頭，“拿着。”
“老師……”
霍老頭想接又不敢接，直覺接了會有大事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