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蘇晚芸不喜歡情緒用事,她向來理智且冷靜。
可在夢裏,她一反常態,歇斯底裏和周聞京吵了一架。
“你說你很累,但我也說過我可以回來看你。是你生氣地拒絕我,說我不該懷疑你對我永生不變的愛。”
“你怨我下鄉,可這是我們商量過後的結果!我不想讓士兵們認爲我們搞特殊!”
“我讀懂你的疲倦,也追問過你原因。是你以不想讓我擔心爲由,不讓我知道,更換話題。”
她發了瘋般質問周聞京,而夢的結局和現實一樣,不歡而散。
翌日醒來,蘇晚芸頭疼欲裂,抬眸和周聞京四目相對。
僵持片刻,望向女人血色盡失的臉,周聞京到底嘆了一口氣。
“我們好好的,別鬧了,行不行?”
他半蹲下身子,軍裝繃出流暢的硬挺線條。向來用於發號施令握槍執筆的手拿過保暖的靴子,溫柔替她穿上。
男人的側臉凌厲俊朗,蘇晚芸內心卻渾然沒有了怦然心動,而是泛着苦與冷。
“我和方蘭,只是上下級。你不信,我今天就帶你去營裏看看。”
“好。”蘇晚芸應下,頓了頓,聲音輕飄飄的:“我等會也有話跟你說。”
因爲返鄉時期表現優秀,她本就有進入合作社的機會。
昨夜,她向政委寄去信件表示自己願意加入,同時買了一周後離開的火車票。
這不是慪氣,相反,她想了很多。
無論周聞京是不是一時生氣,但那番話像一顆顆碎石揉進了她的血肉裏,隱隱作痛,無法忽略。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純粹的愛情。如果不是,寧可丟棄,哪怕痛徹心扉。
只是,出於對周聞京的尊重,蘇晚芸想,告訴他一聲,至少落個好聚好散的體面結果。
一路無話到了軍區大院。
停車時,一位警衛員急急忙忙走過來,在周聞京耳邊低聲。
不知說了什麼,周聞京立即說臨時有些急事要處理,讓蘇晚芸先去辦公室等他。
蘇晚芸還沒來得及說話,車門被周聞京着急摔上,只能望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默聲。
軍區大院很大,蘇晚芸按着記憶中的位置獨自走着。
不知不覺路過衛生院,換藥台前圍着一群小姑娘,一臉興奮討論着:
“我就說嘛!方蘭只是被傷員說了幾句有些委屈,周首長立刻就趕來了!”
蘇晚芸腳步頓在了原地。
原來,這就是周聞京口中的“急事”,甚至毫不猶豫把她拋下。
“依我看,首長是把方蘭當成對象在寵着!上次還有人調侃他們什麼時候打結婚報告嘞!”
有護士小聲問:“可是,首長不是已經有夫人了嗎?”
另一人“切”了一聲:“那女的裝模作樣下了鄉,碰不到摸不着,哪裏比得上我們方蘭?方蘭甜甜一笑,首長心都要化了!”
蘇晚芸在原地站了一會,自嘲緩緩將她吞噬。
轉身朝後,這才發現,周聞京和方蘭就站在通道盡頭。
女孩身上穿着的寬大毛衣,蘇晚芸很眼熟,是她親手織給周聞京的定情信物。
她還問過周聞京怎麼不見他穿,他給的回答是,太寶貴,他藏起來了。
沒想到,依舊是騙她的。
不知這三年間,他到底編織了多少個溫柔的謊言,以至於敗露的每一刹那,都像一張交織密集的網,縛得蘇晚芸滿身傷痕。
方蘭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周聞京則指尖帶着薄繭,替她擦拭掉臉頰的淚,平日銳利如鷹隼的眸子盛滿了化不開的溫柔:“別哭了,我不是給你出氣了嗎?”
“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被位高權重的男人溫聲哄着,方蘭終於破涕爲笑,隨即嘟着嘴嬌聲問:“我聽說你昨晚宿舍來了人,是誰啊?”
周聞京緘聲。
應該只有幾秒,在可蘇晚芸眼裏,有一年四季那麼長。
恍若一個世紀後,她聽見周聞京低沉道:“沒誰,一個同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