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南的路途遙遠,坐火車要三天兩夜。
幸好,陸北驍的級別夠高,買到的是臥鋪票。
一個隔間四張床位,比硬座車廂要清靜舒適得多。
他們的臥鋪在下鋪,對面也住着兩個人,看打扮和行李,像是要去下鄉的知青。
一個男生,一個女生。 男生叫周建國,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很熱情。
一看到他們進來,就主動幫忙放行李。
女生叫孫巧巧,長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褲,看起來很樸素。
但蘇晚晴只看了一眼,就從她那雙看似純良轉的眼睛裏,捕捉到幾分不安分的心機。
果然,當孫巧巧看到高大英武,穿着一身軍裝的陸北驍時,她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她忙把自己的行李往旁邊挪了挪,騰出個位置,笑着對陸北驍說:“解放軍同志,你們也去西南啊?
快坐快坐,這路還長着呢。”
陸北驍只是沖她淡淡地點了點頭,就先扶着蘇晚晴在床邊坐下,然後自己才開始整理行李。
他把水壺拿出來,又從包裏掏出一個幹淨的搪瓷缸子,對蘇晚晴說:“你坐着別動,我去給你打點熱水。”
“嗯。”蘇晚晴乖巧地點頭。
孫巧巧看着他們倆親密的互動,主動開口跟蘇晚晴搭話:“這位姐姐,你也是去西南嗎?看你這細皮嫩肉的,不像是要下鄉吃苦的樣子呀。”
這話聽着像是關心,但蘇晚晴卻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酸味和試探。
她笑了笑,說:“我不是知青,我是去隨軍的。” 說着,她還特意看了一眼正在倒水的陸北驍。
“隨軍?”孫巧巧的音調高了八度,臉上的驚訝掩都掩不住。“姐姐,你是這位解放軍同志的愛人?”
“是啊。”蘇晚晴點點頭,臉上的笑容更甜了。
孫巧巧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有些難看。
她大概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英武不凡的軍官,居然已經結婚了。
而且娶的,還是這麼一個漂亮得像電影明星一樣的女人。
她心裏頓時涌上一股濃濃的嫉妒。
憑什麼?
憑什麼這個女人長得這麼好看,還能嫁給這麼優秀的軍人?
看她那嬌滴滴的樣子,一看就是城裏的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去了部隊,還不是個吃閒飯的?
哪像自己,根正苗紅,積極響應國家號召,主動下鄉,思想覺悟不知道比她高到哪裏去了。
這麼一想,孫巧巧的心裏就更不平衡了。
她看着蘇晚晴,皮笑肉不笑地說:“原來是軍嫂啊,真光榮。不過姐姐,我可得提醒你,部隊的生活可不比城裏。
尤其西南那邊,聽說可苦了,整天都是大山,買根針都得跑幾十裏山路。
你這身子骨,看着就弱,可別到時候受不了苦,哭着要回家啊。”
這話,就帶着明顯的挑釁意味了。
旁邊的周建國聽着都覺得不對勁,他推了推眼鏡,想開口打個圓場。
蘇晚晴卻搶在他前面,笑了。
她非但不惱,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這種段位的綠茶,在她前世,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多謝這位妹妹關心了。”
蘇晚晴慢悠悠地開口,“不過你可聽過,有句話叫‘甘之如飴’嗎?”
“只要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別說是去西南的大山裏,就是去刀山火海,那也是甜的。 不像某些人,削尖了腦袋想往上爬,結果發現人家根本看不上你,那才是真的苦呢。”
她這話說得輕飄飄,卻字字扎心。
孫巧巧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怎麼會聽不出來,蘇晚晴這是在指桑罵槐,說她剛才對陸北驍動了心思。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孫巧巧又羞又氣,聲音都尖利了起來。
“我胡說了嗎?”
蘇晚晴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發表一下我的愛情觀,這位妹妹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難道……是我說到你心坎裏去了?”
“你!”孫巧巧氣得渾身發抖,指着蘇晚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在這時,陸北驍端着水回來了。
他一進隔間,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他看了看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孫巧巧,又看了看自家媳婦兒那一臉“我很無辜”的表情,眉頭微微皺起。
“怎麼了?”他把水杯遞給蘇晚晴,沉聲問。
蘇晚晴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說:“沒什麼。就是這位妹妹,關心我到了部隊能不能適應。
我說,有你照顧我,肯定沒問題。”
她一邊說,一邊還用一種極其信賴和愛慕的眼神看着陸北驍。
陸北驍的心,瞬間就軟了。
他哪裏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當是自家媳婦兒在外面受了委屈,向他撒嬌呢。
他立刻轉過頭,冷冷地瞥了孫巧巧一眼。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物,不帶一絲溫度。
孫巧巧被他這一眼看得,渾身一個激靈,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剛才那點囂張氣焰,瞬間就滅了。
她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男人,可不是她能隨便招惹的。
他身上的那股氣勢,是真正在戰場上殺過人才能有的。
“我……我沒有……”她想辯解,但在陸北驍那冰冷的注視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北驍懶得跟她廢話,他直接對周建國說:“同志,麻煩你看好你同伴,管好她的嘴。我愛人懷着孕身體不好,需要靜養,經不起打擾。”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都帶着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懷孕了?” 周建國和孫巧巧都愣住了。
他們下意識地看向蘇晚晴的肚子,因爲穿着寬鬆的衣服,還看不太出來。
孫巧巧的臉色,更是由白轉青,由青轉黑,精彩得像調色盤。
原來……人家不僅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
她剛才那些小心思,簡直就是個笑話!
周建國連忙站起來,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解放軍同志,嫂子,是我們的不對。巧巧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
說着,他還狠狠地瞪了孫巧巧一眼。
孫巧巧被他瞪得,又被陸北驍嚇得,眼圈一紅,低着頭再也不敢吭聲了。
一場小小的風波,就這麼被陸北驍輕而易舉地化解了。
蘇晚晴靠在床頭,捧着溫暖的水杯,看着自家男人那寬厚可靠的背影,心裏美滋滋的。
這種被人護着的感覺,真爽。
火車“哐當哐當”地往前走,車廂裏漸漸安靜下來。
到了飯點,陸北驍從包裏拿出了林婉儀給他們準備的飯盒。
一打開,裏面是白米飯,上面鋪着一層厚厚的紅燒肉。
在周圍人都在啃幹糧,或者吃着食堂裏那難以下咽的窩窩頭時,他們這飯菜的香味,簡直就是一種罪惡。
孫巧巧聞着那肉香,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臉更紅了,頭埋得更低。
蘇晚晴沒什麼胃口,只吃了幾口飯。 陸北驍看她吃得少,有些擔心:“怎麼了?不合胃口?”
“有點膩。”蘇晚晴說。
陸北驍想了想,從另一個包裏,掏出了一個蘋果。
那蘋果又大又紅,看着就喜人。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刷刷幾下,就把蘋果皮削得幹幹淨淨,然後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幹淨的手帕包着,遞給蘇晚晴。
“吃點水果,開開胃。”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動作自然又熟練,顯然是做慣了的。
對面的周建國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偷偷碰了碰孫巧巧,小聲說:“你看看人家,這才叫男人!” 孫巧巧沒說話,只是把手裏的幹饅頭,捏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