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老爺子本就因爲厲野的事心煩,一聽林見微又提離婚,更是頭疼。
他沉聲道:“那手鐲確實是給厲家兒媳的。既然她要,就給她吧。”
樊玉梅心裏不情不願,卻不敢違抗厲老爺子的話。
她暗自嘀咕:不就是個破銀手鐲嘛,又不值錢,厲家祖上窮,才拿這個當傳家寶。
等她以後,高低給子孫攢個金的!
“好,我去拿。”她轉身回房。
門外。
李明亮小聲問厲野:“師長,不進去嗎?”
厲野黑眸沉沉地望着客廳的方向,沉默片刻,搖了搖頭,轉身朝外走去。
哭一個月?
她竟這麼舍不得厲廷州?爲了留在厲家,連傳家寶都要爭?
厲野唇邊泛起一絲苦笑。
這個答案,他三年前不就知道了嗎。
心頭莫名發悶,連腳步都沉重了幾分。
樊玉梅很快取來了一個紅盒子,沒好氣地遞給林見微:“給你,滿意了吧?可以讓廷州起來了吧?”
“罰他們的是爺爺和小叔,又不是我,您跟我說有什麼用?我可做不了這個主。”
林見微接過盒子,心中狂喜,趕忙打開取出手鐲戴在自己手腕上。
金手指到手了!
“謝謝爺爺,謝謝婆婆。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林見微撫着手腕上的鐲子,心滿意足地轉身上樓。
樊玉梅盯着她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這死妮子這是擺了她一道?
樊玉梅正想再爲兒子求情,就聽外面傳來一聲急呼:“爸媽,爺爺,書瑤姑姑暈倒了!”
“爸,您看這……”樊玉梅立刻看向厲老爺子。
厲老爺子冷哼一聲:“扶進來吧。”
得了準許,樊玉梅和厲峰連忙趕到院裏,將人攙了進來。
此時。
厲野剛走到院門口,恰好看見一個瘦削的身影挑着沉重的擔子,一步步從風雪中挪來。
那擔子兩頭堆滿了大白菜,壓得扁擔深深彎下,她的腳步也因此格外沉重,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跡。
“小棠。”
熟悉的聲音讓厲小棠一怔。
她抬起頭,看清來人後,眼中瞬間迸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哥?!”
厲野心頭一緊,大步上前,不由分說便接過那沉甸甸的擔子。
跟在後頭的李明亮極有眼色,立刻接過擔子,利落地挑進了小院。
厲小棠局促地用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枯黃頭發,聲音裏還帶着喘息:“哥,你啥時候回來的?”
“今天剛回。”
厲野看着她凍裂的手,眉頭微蹙。
“這次……能留幾天?”
厲小棠望着厲野的眼神,滿是依賴。
自從媽媽去世後,哥哥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了。
厲野看着她,“不走了。哥調回京市了。”
“真的?!”厲小棠幾乎要跳起來,“哥,你真的不走了?”
得到兄長肯定的點頭,她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會重復:“太好了……太好了!”
十歲那年,他們兄妹倆被送回厲家,過上了寄人籬下的日子,是哥哥一直護着她。
十三歲時哥哥又被遠送邊疆,十六年來聚少離多,她幾乎不敢想象能有團聚的這一天。
“哥,快進屋,外頭冷!”
厲小棠想去拉哥哥的衣袖,又怕影響不好,只得快步走在前面引路。
屋裏。
樊玉梅正抱着厚棉被將厲廷州裹得嚴嚴實實的。
一見厲小棠進來,習慣性地指揮起來:“死丫頭跑哪兒野去了?這麼晚才回來!沒看見你侄子受寒了嗎?趕緊去廚房燒一鍋姜湯來!”
厲小棠腳步一頓,低聲解釋:“大嫂,不是你讓我去排隊買冬儲菜的嗎?”
樊玉梅眉毛一豎,“買點菜能用一天?天天幹活不見利索,就知道偷懶磨洋工!行了別杵在這兒礙眼了,趕緊去燒……水”
那個“水”字還沒完全出口,她的聲音就陡然虛了下去——
她看見了隨後踏進門、面容冷峻的厲野。
厲野目光沉沉地落在樊玉梅身上,“大嫂,看來我之前給的教訓還不夠深刻,讓你們又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小棠了。”
樊玉梅嚇得後背一涼,悄悄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
這張破嘴,咋就忘了這尊煞神回來了!
她連忙轉過身,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哎喲,小野你說什麼呢!我們哪有欺負小棠。”
說着快步走到厲小棠身邊,親熱地挽起她的手臂,“這不,我們平時都要上班,就小棠一個人在家閒着,才讓她幫忙買點菜。剛才我是看延州凍着了,一時着急說錯了話,小棠你可別往心裏去啊。”
“買菜累壞了吧?快坐着歇會兒,我去燒水做飯。”
樊玉梅邊說邊把厲小棠按在餐桌前的椅子上,自己麻溜地鑽進了廚房。
厲小棠努了努嘴,早就習慣了大嫂這副變臉的速度。
往年哥哥回來探親的那幾天,厲家人都會對她客客氣氣的。
因爲哥哥護她,是真的能拼命的。
剛被送回厲家時,他們兄妹倆寄人籬下,動輒打罵,沒少受欺負。
就連比他們小的厲延州和喬書瑤,都敢對他們指手畫腳、罵罵咧咧。
那時候哥哥還小,打不過大人,只能把她護在身後,自己硬生生扛下那些推搡和辱罵。
兄妹倆常常躲在閣樓裏,偷偷抹眼淚。
後來哥哥進了部隊,練得一身硬本事。
從那時候起,有人敢欺負她,哥哥就會紅着眼眶跟人拼命。
不管對方是誰、是男是女,只要動了她一根手指頭,哥哥就敢豁出去揍回去。
那架勢,像是發了瘋、不要命似的。
最嚴重的一次,是她十八歲那年。
樊玉梅偷偷給她介紹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個食品廠主任,聽說在家家暴成性,已經打死了三個老婆,就是個披着人皮的惡鬼。
可樊玉梅收了人家一千塊錢彩禮,眼睛都沒眨就把她往火坑裏推。
要不是哥哥剛好休假回來,她差點就被……
那次哥哥把大哥厲峰一家子,從上到下,全都打得半死不活,連房頂都差點掀了。
從那以後,再沒人敢給她張羅婚事了。
他們兄妹也終於在厲家掙得了一點尊重。
可每次哥哥一走,他們又會故態復萌,雖然不敢太過分,但那些指使、辱罵和冷眼……
她也委屈過,也哭過,可每次寫信給哥哥,都只敢說自己過得很好,讓他在邊疆安心服役。
她知道哥哥在部隊不容易,不想讓他再爲自己分心。
不過現在好了。
哥哥說他不走了。
她有人撐腰了。
以後再也不用等好幾年才能見哥哥一面,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看人臉色過日子了。
厲小棠吸了吸鼻子,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
厲野走到她身邊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哭什麼?”
“我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