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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按摩又是順氣,好不容易讓公公睡覺後,回到房間卻是一陣刺鼻。
地上脫下來能立起的臭襪子,混合着嘔吐物甚至還有騷臭的褐黃尿液。
而李志已經躺在床上酒鼾響亮,手邊亮起的手機屏上還有許紅梅發來的消息。
“阿志,要是你媳婦實在不願意就算了。”
“原本就是爲你好的事兒,現在反倒我惹了一身騷。”
李志回她,
“這家姓李,她說了不算!”
“咱們多少年的感情了!不會被個外人影響!”
手機屏刺的我心生疼,掏心掏肺二十多年維護的家,我卻是外人。
混合的臭氣熏天中,我給李志留了張字條,收拾了幾件行李。
拎包出門時,遇到出來找零食的兒子,他看看我身後背着的包,
問我,
“媽!我昨天就跟你說零食沒了!你怎麼還沒補上?!”
“天天和家裏所有人對着幹,你就真那麼痛快?!”
“怪不得我爺和我爸一見你就煩,剛剛外邊鬧成那樣丟死人了!你要在這樣我就搬出去住!再也不回來了。”
他說完就要回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開口叫住了他,
“房租最便宜一個月兩千五。”
他挑眉看我,理所當然的說,
“我肯定不能住兩千五那種只有一個房間的!”
“要不你給我付首富再買套房子吧,月供大不了我自己還,天天跟你們在一起,我連女朋友都沒法談!”
“我好多朋友人家爸媽都給全款買房!”
我突然沒忍住笑出聲來,原來人徹底無語的時候真的是會笑的。
“早點睡吧,夢裏都有。”
不等他再說話,我推門而出。
夜裏寒風凜冽刮臉,卻是我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又覺得呼吸順暢。
十二點還沒過,我花了八十租了一間旅館又外賣了一塊切角蛋糕。
十九塊九的抹茶切角,真甜。
給點着蠟燭的小蛋糕拍了張照片,我也發了朋友圈。
【五十歲的張春蘭你好,以後記得多給自己一點甜。】
沒有惱人的鼾聲,不用敲門一遍遍催兒子早睡,不用半夜蹲在床邊給公公接尿。
這一夜是我這二十多年來最舒服的一晚。
剛結婚時婆婆還在,要我學洗菜做飯收拾家務,
“勤快點,這個家以後是要交給你的!”
婆婆去世,兒子李翔出生。
月子第三天,我就被拖到穿堂風的門口,跪着給來吊唁的賓客還禮。
“婆婆媽沒了!做媳婦的躺在炕上像什麼話!”
跪的我腰酸背痛當晚發起高燒,李志卻嘖一聲嫌我麻煩。
“越有事兒你越添亂!”
此後伺候他們爺仨,日子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八十塊錢的旅館裏,我沉沉入睡,夢裏好像又成了編着麻花辮的年輕姑娘。
還迷迷糊糊彎着嘴角想,明早也不用起來做早餐。
旅店邊就是餛飩店,五塊錢一碗冒着熱氣,六塊就能加個蛋。
但清早我是被手機鈴吵醒的,眼都沒睜開就聽到我媽在電話那邊聲音焦急。
“你在哪呢?李志怎麼說你離家出走了?”
“張春蘭!你多大歲數了!還耍這種脾氣!你非要氣死你媽才甘心是不是?!”
我媽的病最忌諱着急上火,電話裏老太太急的嗓子都啞了。
“你要不回家,我現在就沿街去找你!”
“你要想讓你媽現在就死!你就折騰!”
那個年代所有父母的通病,明明關心孩子卻不善溝通,只知一味讓孩子聽話。
老太太性子倔,當初就連我的婚事都要聽她的。
那時我和李志經人介紹認識時,我就覺得兩人脾氣不太合適,當天就委婉拒絕了他。
沒想到他佯裝聽不懂我意思,每天在我家門口等。
有時塞給我塊糖有時是幾塊點心,塞完就跑。
後來知道我又接觸了一個男同志後,竟跪在我家門口求我媽勸我嫁給她,
“我這輩子非春蘭不娶!”
“您要是不同意我就跪死在您家門口!”
“阿姨求您別嫌棄我家窮!我會好好努力!我會給小蘭一個家的!”
四鄰八家起哄中,我媽強行讓我嫁給李志。
“你要不願意!收人家東西幹嘛!”
“嫁給誰不重要,好日子那是靠自己過出來的!”
從小爲了養我,我媽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我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她着急,怕她出事我只能暫時屈服。
但我想好了,這次回去我要跟李志談清楚。
這個家他要不管,那我也不要了。
一路接着我媽給我打着視頻,非要親眼看着我進家。
到單元門口時只顧着手機裏的媽,一腳踩空磕到台階,額頭立刻腫起個包。
手機摔出去幾米遠,我疼的撕哈去撿。
卻看到不遠處李志的車裏坐着兩個人。
李志那張老臉正撅着嘴閉着眼,往副駕徐紅梅唇上湊。
待他睜眼時,嚇得一聲尖叫。